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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5月 25, 2024

高校教師の日常 (3)

學生通知影印機沒紙,我自然要幫學生加紙。(雖然在我讀書時這是學生—也是我—做的。)

我﹕無紙冇所謂,無恥就唔好啦。

學生無奈道﹕方sir好幽默喎。

我﹕係呀,我對襪鬆鬆地丫嘛,咪要揄下囉。

學生被冷到﹕方sir真係好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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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電腦堂,天氣剛回暖,就有學生嫌熱要求開風扇。(我一早開了冷氣啦﹗)

雖然有任務給學生做,但顯然有些學生仍會hea的。我突然想起唱《藍精靈》﹕

要佢做嘢無反應,一講食嘢好知醒。

動靜夠多、辦事實禍,幾時得佢生生性。

藍精靈、十分勁。

貪玩貪笑真要命,視你若無形。

是沒法停一停、定一定。

呢班小鬼唔定性。

學生(難受地)﹕唔好唱啦﹗

我﹕頭先有人投訴熱丫嘛,咪幫手降下溫囉。

(又﹕學生說現在電視台播《藍精靈》只有英文主題曲,方某只見到Viu有播沒留意主題曲。)

星期六, 5月 18, 2024

「國語」和「非國語」的政治


James Griffiths《請說「國語」﹕看語言的瀕危與復興,如何左右身分認同、文化與強權的「統一」敘事》(Speak Not: Empire, Identity and the Politics of Language),王翎譯,台北﹕臉譜,2023

注定是本令人傷感的書。

台灣人翻譯本書的原因不難想像,畢竟他們在「國語運動」下其他語言使用者所受的壓迫,其實跟作者描述威爾斯人所遭遇的差不多。只是兩個地方都成為民主社會,少數族群的權益開始受注視(不見得就重視,但至少獲得承認,不再打壓),非主流語言雖然垂危,但還有機會翻身。

本書不在香港翻譯和出版也不難想像,正正就因為作者是駐華駐港記者,也描述了中國各地和香港本土語言被打壓引起的反抗,自然也就「太敏感」了。

對很多局外人而言,討論瀕危語言的本書提及威爾斯語(作者的母語)、夏威夷語兩大「瀕危語言」作代表很易明白,就算間場討論阿非利卡語和希伯來語這兩種「由被壓迫者轉為壓迫者的語言」也不難理解,反而對最後一部講廣東話會令他們覺得奇怪。畢竟廣東話人口眾多,雖然借香港潮流輻射全球華人社會的能量大不如前,但局外人很難覺得廣東話像「瀕危」。

但這也是作者經驗帶來的不同視野。正因為他是駐華駐港記者,他見到大陸推廣普通話如何重複其他國家「以打壓地方語言推廣共同語」的覆轍,也見到上海話廣東話如何在本地沒落的先例,並在香港看到同樣的苗頭。問題在於,甚至不是每個香港人都覺得是問題,那麼局外人就更難察覺到了。

而且相比起威爾斯語和夏威夷語的「過去」遭遇,「廣東話」是現在進行式。作者把三者相比,自然亦對讀者滿有價值。最有價值的是又再確認了﹕人類從歷史中汲取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從未在歷史中汲取教訓。就像《帝國的代價》的結語所言,「自以為自己的文化和政治基因比較優越,所以有權在其他社會播種。這是關於一些人自以為是的故事。」

只是這個不只是「正牌帝國」(大英帝國夠正牌了吧)會犯上的錯誤,不承認自己是帝國的帝國也會犯同樣的錯誤。(咦﹖講美帝唔得咩﹖至少它還容許拍《美帝崩裂》呀。)

最令人嘖嘖稱奇的是,自稱「反帝」的中共政權還繼續犯同樣的錯誤。

就如以前的分析﹕由英國統治下香港人自認中國人,到中共治下港獨口號竟然逐漸有不少人響應,就可以見到兩個政權的管治智慧水平差多遠。而本書就告訴你,這種打壓本土文化倒惹出獨立思潮的錯誤,其實英國人早就犯過,現在還在補鍋。你到廿一世紀還要再弄一隻破鍋出來﹖同樣的問題在一個非民主政體中只會更難糾正,將來要支付的代價將更大。

無論看倌擁統擁獨,結果都正如後面筆記下註﹕「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方某人其他書評書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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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或挑骨頭﹕

#89 前言「孩子以後要講的是代表大好未來和權力的語言

香港家長追捧英文中學,甚至新加坡家長只以英語培養小孩讓他們忘記母語,亦是如此。

#112 「如今我們也知道,即使是在不長的一段時間,語言也可能歷經漂移(drift)和演變」

正如基因一樣

「英語世界的孩童或許沒有意識到,當他們讀莎士比亞或喬叟(Chaucer)的作品,並學著適應多種陌生版本的英語,其實就是在進行某種語言考古。」

吾等讀文言文亦然。

#119 「即使是存留至今的斷簡殘篇,我們也可能無從解讀,但羅塞塔石碑(Rosetta Stone)例外,由於埃及象形文字專家破譯了石碑上的文字,我們得以更了解石碑背後的文化。」

嚴格而言不是「破」譯而是對譯,因為羅塞塔石碑內容本身就是三種語言對照,所以重點是「發現」到它,已經得到一份把埃及象形文字逐個解出來的官方譯本。

#125 「撰寫本書是一趟長達數年的旅程,而我試圖透過本書回答一個問題:為什麼有些語言成功地發揚光大,有些卻淪為弱勢語言甚至步上滅絕。」

主要就是前者有刀槍囉。

「我在中國和香港從事新聞工作,看到北京當局施行的語言政策,完全是從前幾乎消滅威爾斯語那些政策的翻版。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於一九五五年將「普通話」列為官方語言,國民的識字率因此大幅提高

當然主事者不會認為有問題,正如當年的英國政府不會認為自己有問題。但過了百多年還沒有進步,還要拿人家百多年前的錯誤為自己辯護,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而且說普通話導致識字率高也不正確,看其他華文地區(如港、星)不需推普通話就提高了識字率就知道(新加坡推講華語運動已是識字率提高後的事)。正如跟港、台比較就知道推簡化字和識字率高低沒關係一樣。影響識字率高低的最主要因素,是教育經費和教師培訓。無論港、台、星,推高識字率都是靠普及教育(增加教育開支),而不是靠推廣共同語或簡化文字,後兩者只是為達到其他政治效果(例如加強統一)。

#127 「在關於語言瀕危的論述中,有一個很普遍的想法,即語言之所以消逝,是因為逐漸過時或愈來愈少人使用,就自然而然消亡了。……但這種觀念是錯的。這樣的看法有利於強勢者,犧牲了弱勢者,更讓殖民者可以安心卸責。語言不是單純失落不存,而是遭到移除。語言之所以消逝,是因為在惡意或忽視之下被連根拔起,語言使用者則在遭到同化之下改講新的語言」

作者必須要強調這一點﹕語言的消失通常都不是自然演變的結果,而是在經濟甚至武力壓迫下發生的。

#127-136 「語言多樣性的喪失,不只是學術智識上的悲劇,更是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持續造成的後果,一個又一個群體被迫同化,繽紛多樣的歷史、文化和語言遭到抹除。語言的存亡可能真的是攸關生死的大事:澳洲和加拿大的研究指出,如與被迫完全改用英語、傳統文化斷裂的原住民族相比,持續使用族語的原住民族生態比較健康,也比較具有凝聚力,族人的失業、酗酒和自殺問題較少,教育程度則較高。……無論在環境、經濟或文化層面,許多問題往往是少數幾種語言稱霸全球所致,而促進語言多樣性有可能帶來新的解方。」

因為原住民語言往往都是適應當地的結果。
正如以往讀書見到,因紐特人(舊稱愛斯基摩)語言中描述雪的詞語特別多,就是因為他們有需要區分。而居於亞熱帶的廣東人,就連冰、雪都可以混用,例如以北方話為準的白話文「冰箱」對廣東話「雪櫃」。(就算考慮到舊時雪櫃易結「霜」也一樣,畢竟霜和雪也是兩種不同現象,只是對日常生活很難見到雪的廣東人而言無需區別。)
又例如華人習慣大家族生活,所以描述親戚的名詞就比英語仔細得多。英文一個uncle/auntie,我們已經要分為伯叔姑舅姨(於是英譯中的譯者往往要花盡心思由簡轉繁),隨時還要加堂表。廣東話按父系母系分開爺爺(祖父)、嫲嫲(祖母)、外公(外祖父)、外婆(外祖母),英文都叫grandpa/grandma。
所以一種語言的消失,等於人類文明、文化和對世界的視野失去了一部分。多種語言固然帶來麻煩,但也是珍貴的資產。就正如一種生物的絕種,等於生態和基因庫的損失一樣,而很多生物在我們知道牠們能帶來甚麼益處之前,就永久消失了。

#141 「全球的粵語人口高達數千萬,在一本關於瀕危語言的書中討論粵語乍看可能很荒謬,但粵語的易危程度遠比書面資料中呈現的還高。粵語在中國大陸已經遭到邊緣化,雖然香港有很多人表示希望保護粵語,但有些香港父母鼓勵孩子優先學好英文和普通話,而非學好粵語,卻可能被動地促進粵語的侵蝕弱化。對其他民族來說,語言復興和民族自決攜手並進,但粵語的情況卻相反,粵語的使用如果和港獨運動有所牽連,事實上可能只會讓粵語加速衰亡,而北京當局對於「撐粵語」人士確實日益猜疑,將他們視為隱性的分離主義者。」

只是這一點無論你是真心謀獨還是無心謀獨,結果都沒有分別。正如他們對內蒙古、新疆和西藏的少數民族一樣。只要你不想跟他那套,保留自己「獨特」的認同,就已經算是「獨」(甚至曾有共官指達賴呼籲西藏搞一國兩制也算獨,可見他們對香港的一國兩制怎樣看)。所以他們自以為名正言順地對那些想保護自己文化的少數族群套上「民族分裂分子」的高帽,多弄一頂「港獨」的帽子對他們毫不困難。

#210-220 第一部威爾斯語 第一章 藍皮書「幾乎沒幾個孩子能夠回答老師的問題,而老師本人對於自己應該講授的課程主題也一知半解。儘管孩童大多不會英文,老師還是必須使用以英文寫成的課本,而老師自己除了照本宣科,也沒辦法解釋加減乘除的原理,結果就是每堂課下來,師生都一無所獲。」

香港以前號稱「英中」的,部分情況也是這樣。沒那麼壞的原因是,當年沒嚴格限制授課語言,學生較弱的學校大多自動「英書中教」(英文課本、中文教授),至少可以用廣東話解釋英文課本的內容。(當然英書中教不等於就是學生弱,據悉名校培正向來如此。)
後來教育局嚴格規定中中英中分流,成績較差的英文中學自動被轉為中文中學,此路遂斷。

#228 「威廉斯本人就來自威爾斯各區中最多人講威爾斯語的地區,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堅信威爾斯人的母語是阻礙未來發展的先天劣勢。」

#255 「而三名委員認為應推行教英語取代威爾斯語的主張也獲得不少人支持,其中甚至包括威爾斯語使用者。 」

正如有些香港人也這樣想。

#255-266 「牌子上寫著:「我不說威爾斯語」。他們告訴我,這塊牌子是用來處罰講威爾斯語的人。但事實上,男孩只有講威爾斯語跟閉嘴不講話兩條路可選。他不會英語,也沒有系統化的口譯練習。……他如果聽到哪個同學也講了威爾斯語,就可以把牌子傳給跟他犯下同樣錯誤的同學。於是牌子就在學生之間傳來傳去,直到當週最後一天上課,身上掛著木牌的學生就會遭到鞭笞的懲罰。」

台灣人譯這本書可以想像,因為他們在國語運動下處境亦差不多。(當然本書更不大可能在香港或大陸出版)

#273 「威爾斯特質則成了非英國國教派的特色,以至於非英國國教派吸納了威爾斯特質,類似當時天主教的中央集權特質吸納了愛爾蘭身分認同。從此之後,威爾斯語成為專屬教堂和主日學校的語言,雖然在部分地區有助於縮減威爾斯語的使用,但日後將帶來惡果,因為保護威爾斯語和獨特本土文化的訴求此後就與宗教脫不了關係,不會再有世俗化的威爾斯身分認同。數十年後,當新的世代試圖擺脫浸信會或衛理公會信仰的桎梏,他們自然也會想擺脫威爾斯語

意料之外的後果。

#283 「對於英格蘭的帝國主義,有些人的回應之道是自己也成了殖民者。在邁克.瓊斯(Michael D. Jones)的號召下,一群威爾斯人前往巴塔哥尼亞(Patagonia),他們向阿根廷政府租借土地,建立了「歐拉法」(Y Wladfa Gymreig;意即「威爾斯殖民地」)。在北美洲的威爾斯移民社群改為講英語之後,阿根廷的威爾斯人社群許久以來仍然講威爾斯語」

正如蘇格蘭人不少成為了殖民地官員,包括派來香港。

#228 「威廉.威廉斯(William Williams)」

#290 「大衛.戴維斯(David Davies)」

他們很喜歡重複﹖

#290 「一八六七年《泰晤士報》(The Times)的一篇報導甚至警告:「威爾斯語是威爾斯的詛咒。」﹕由於威爾斯人普遍使用威爾斯語,以致英語一直遭到漠視,如今甚至將威爾斯人隔絕於英格蘭鄰居的英語文明之外。舉辦威爾斯藝術節可說是有史以來最為自私有害的濫情行為,只是在文明發展和繁榮興盛的自然進程中的愚蠢干擾。」

那個年代的沙文主義。

#357 第二章 熊熊怒火「路易士、瓦倫廷和威廉斯於十月十三日出庭受審時,又多了一條縱火的罪名,而威爾斯黨開始替三人募款,威爾斯各地的支持者紛紛慷慨解囊。」

只是英國政府沒聰明到去告人洗黑錢。

#391 「案件轉移管轄一事暗示了政府並不信任威爾斯的陪審團,不相信威爾斯的陪審團會提出對政府有利的評決,無論是否信奉民族主義,很多威爾斯人因此深感氣憤。」

最大的問題是「搬龍門」。陪審團制度的本意是由被告的同儕去審判他。當威爾斯陪審團的裁決並非你想要的,就想換其他人去審,那就根本是背離了制度的本意了。

#437 「如果英格蘭和威爾斯是完全統一的王國……那麼歷史悠久的威爾斯語的存在,就是政治上的絆腳石」

這其實就是問題核心,他們不只想政治上的統一,還想完全同化。當時的人還沒有多元文化的概念。
苟以今日之文明,而從百年前落後野蠻之故事,是又在歐美之下矣。

#461 第三章 硝化甘油「愛德華七世於一九○五年首次稱卡地夫為城市

應為「授予城市地位」。

#487 「伊凡斯是宣傳高手,他在自家牧場周圍山坡地安排了浮誇的操演活動供記者當成報導素材,吹噓已擬定各種游擊戰計畫,以及打算前往都柏林(Dublin)參加紀念復活節起義(Easter Rising)五十週年的遊行活動。雖然伊凡斯聲名遠播,但是當局並未把他當一回事,而是容許伊凡斯和追隨者相對不受干擾地運作,威爾斯自由軍於是成了一支沒有敵方的軍隊。」

簡單點說,就是完全看不起你,懶得幫你宣傳。官方也沒壓力要「維穩」。

「瑪格麗特公主(Princess Margaret)」官方/港譯為「瑪嘉烈公主」。

#541 「另一顆炸彈則藏在城堡附近,組織原本打算在典禮進行時將炸彈引爆,只為了阻撓典禮進行,讓王子顏面無光,並不打算傷害任何人。但是炸彈的計時器故障,炸彈並未引爆,直到四天後,來自英格蘭的十歲男童伊安.考克斯(Ian Cox)看到炸彈,覺得很像足球就用腳踢它,結果右腿遭炸斷。詹金斯後來表示,他發現兩顆炸彈並未順利引爆後曾打電話報警,但是警方在那一週接到約一萬六千通惡作劇電話,想採取行動時已經來不及。」

最該死的就是這些無謂人。

#563 「工黨內部對於是否保護威爾斯語的議題則看法分歧,有一些工黨議員雖然兼具英格蘭和威爾斯背景,但未必支持保護威爾斯語,而保守黨和自由黨則看準了這個鬆動工黨票倉的機會,紛紛承諾要採取更多行動以守護「威爾斯文化」。」

當然保守黨會為了搶民意而讓步,這就是民主的好處。
問題反而是,誰要相信比工黨更保守更執著的保守黨﹖

#574 「五年後,在柴契爾夫人之後繼任首相的約翰.梅傑(John Major)任內,英國政府通過一項規範應將威爾斯語和英語「視為具有平等地位」的法案,保護威爾斯語的人士渴盼追求許久的目標終於實現。」

官方/港譯「馬卓安」。

#585 「在一場內閣會議中,柴契爾夫人向威爾斯辦公室的國務大臣溫恩.羅伯茲(Wyn Roberts)抱怨:「在威爾斯會支持保守黨的,就只有搬去那裡的英格蘭人。」」

不知有甚麼好抱怨,因為保守黨一向只代表英格蘭人嘛。

「威爾斯黨爭取自治,但不要求一定要從英國完全獨立出來,而保護威爾斯語運動人士提出的要求則合情合理,儘管在公投期間有金諾克等人刻意散播恐懼,但對講英語的大多數人來說其實並不構成威脅。政府要讓步並不難,由於也有運動人士是以和平方式爭取,政府的讓步就可以像是順應民意,不會看起來像是屈服於恐怖分子的威脅。」

留意這段時間大概與中文運動同期。
而和平爭取可以奏效,首先要政權肯讓步。

#595 「各區票數加總之後,同意票比反對票多出六千七百二十一票,正方陣營贏得公投。」

那次公投總票數是一百一十萬票,其實贏六千多票的差距也很少。

#645 第四章 雙語國家「對於當時經濟情況比較差的移民來說,即使和威爾斯傳統最深厚的地區有很深的淵源,但搬到英格蘭之後也不會想辦法傳承母語;這種狀況很常見,因為除了努力融入英格蘭,移民不會有心力再做其他的事。有些來自更遙遠地區的移民也會碰到類似的情況,他們面對的是一群對外來者和多元文化主義懷有敵意的原本居民——例如倫敦東區的居民來自四面八方,但在二戰前是不列顛法西斯聯盟(British Union of Fascists)時常出沒的地盤。」

越是基層的人,反而越容易支持極右。

#651 「政府支持之下雙語並行往往導致威爾斯語邊緣化,即作家賽門.布魯克斯(Simon Brooks)所稱的「單向雙語主義」(one-directional bilingualism),也就是說政府會把重點放在確保不是用英文寫成的一切都有雙語版本,而非致力於在英語環境中引入威爾斯語。」

如果不是預定要交回中國,香港中文運動結果可能也如是。

#658 「我可以看出威爾斯語組學生和其他所有學生之間的隔閡,於是我刻意淡化自己的威爾斯人身分,一直到去英格蘭唸大學時,我才真正擁抱自己的威爾斯人身分。」

正如留學生往往更愛國,因為遠離本國,在外與當地人對比下更突顯了原有身份。

#663 「許多威爾斯語人士看待自己語言的態度,造成他們對威爾斯語學習者懷有敵意,且對待威爾斯語不流利的人很不友善。……我問起社會上一些比較保守的人士對於「完美威爾斯語」的執著。」

香港有些人亦是如此,後者又有如走火入魔的「正音」運動。

#675 「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更是推波助瀾。威爾斯政府制定了自己的公衛政策,實行比英格蘭更為嚴格的防疫措施,在控制疫情上比英國政府更為成功,進一步凸顯威爾斯有別於英格蘭。」

所以為何香港只能跟隨中央先「清零」,然後又「躺平」。
跟它做法不同但做得更好的話,又有港獨嫌疑啦。

「愛爾蘭曾經是全歐洲最窮困的地區之一,在脫離聯合王國獨立之後,如今已躋身歐洲最繁榮地區的行列。」

慘在這一點很有說服力。而愛爾蘭的貧窮和對英格蘭的仇恨,又是英格蘭的「中央政府」製造出來的。

#687 阿非利卡語的是與非「英國國內為了波耳人受虐待一事湧現憂慮不安和譴責聲浪,但輿論對於非洲原住民受苦一事則輕輕放過。」

正如《南京大屠殺和日本人的精神構造》中描述日本人對美國人和中國人看法的分別。

#696 「當地原住民族科伊桑人(Khoisan;荷文稱為霍騰托人〔Hottentots〕)」

原來這首歌裡的舊稱是原自荷文。

#703 「如果不做到完全隔離,他如此寫道,將無法阻擋「異族通婚和種族衝突」,而這正是「南非種族問題的核心所在」。」

諷刺在阿非利卡人本身就是混出來的,雖然只是在白人之間混。

「企圖在非洲南部闢出一塊專屬白人的家園,要原住民族遷移到他們自己的自治領土。這項計畫中也安排了過渡期,期間將必須依賴黑人移民提供勞力,但終極目標是希望白人國家達到自給自足。」

結果到種族隔離完結時都沒做到,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在沒有黑人廉價勞動力下賺錢。

#714 「主政者認為學校教育不該是以培育下一代黑人領袖為目標,例如教會學校培養出納爾遜.曼德拉(Nelson Mandela)、奧利佛.坦博(Oliver Tambo)和塔博.姆貝基(Thabo Mbeki)等人,在當時就被視為鑄下大錯——學校教育應該是要訓練出新的一批勞工和僕役。」

證明當權者何其自私,但這種愚蠢兼自私仍是舉目可見。

#723 「他們明白白人與黑人的人口組成比例懸殊,無論對白人在南非的統治權或阿非利卡語的延續都有所不利,而要維繫下去,就必須以激烈手段行使國家權力。……。無論如何,如一名督學在為新語言政策辯護的文章中所寫:「都市地區黑人小孩的教育經費是由白人出錢,出錢的人講的是英語和阿非利卡語。」」

但他們的錢其實是黑人幫他們賺的,很多喜歡說交稅多就該有更多權利的商人和親商者有意無意忽略這一點。
而且要讓自己「小眾」的語言延續,也不是靠激烈行使權力,有風駛盡𢃇以致自身語言成為壓迫的象徵。解方正是圖圖大主教提倡的「彩虹國度」多元主義,小眾團結一起,同時保護各界的小眾。

#725- 731「南非各界領袖發聲為新的語言政策辯護,當時他們不會知道,自己欺人太甚的做法竟會引發漣漪效應,最終導致少數白人統治黑人的政權終結。……主政者強推新的語言政策,對於和平抗議者進行血腥鎮壓,加上事後為了阻絕後患不得不採行的強力打壓,在在促使整個世代的年輕人走向激進極端。在索威多起義(Soweto uprising)之前,非洲民族議會(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ANC)等組織團體也曾推行黑人反抗運動,但遭到邊緣化,難以吸引新成員加入。全國湧現抗議聲浪之後,有數千名青年加入非洲民族議會,還有許多年輕人越過邊界前往安哥拉(Angola)和坦尚尼亞(Tanzania)的軍事訓練營接受培訓,開始謀畫推翻白人政權。索威多事件也讓南非的種族隔離政策成為國際焦點,尤其許多穿著學校制服的孩子遭白人警察射殺的畫面,引發各國對南非政府的嚴詞譴責。」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750 「對於南非黑人來說,「英語是解放的語言,雖然說在阿非利卡語興盛之前,波耳人和黑人都將英語視為支配者的語言。」南非國民黨讓阿非利卡語從此永遠與種族隔離和白人至上政權相互連結,付出的代價即是阿非利卡語的未來。」

廣東人有云﹕陸榮廷睇相,唔衰攞嚟衰。(陸榮廷看相,自討苦吃。)

#811 「他們的目標與其說是要重新定義阿非利卡語,不如說是重新尋回阿非利卡語雜糅外來和本土的多元根源,阿非利卡語從前是主要由非白人使用者發展出的語言,是在種族隔離主使者策畫之下,才被重新歸類為屬於特定種族的語言。」

世界語言歷史上不乏類似現象。

#881 第二部 夏威夷語 第五章 婚約在身的公主「一八三○年,檀香木生意榮景不再,夏威夷王室以這種具香氣的高價木材為抵押借了鉅款,財務狀況岌岌可危。由於檀香木大幅貶值,國王利霍利霍最主要的債主美國人勢力於是坐大

故稱檀香山。

#901 「夏威夷語每個音節的結尾音都是母音,這種特別的模式常見於波里尼西亞諸語,但讓歐洲人格外困惑。若與英語相比,夏威夷語的子音非常少,因此早期很多撰文者聲稱夏威夷語的許多字詞完全由母音構成。(外人看待威爾斯語也有類似情況,至今仍有人聲稱威爾斯語的字詞幾乎完全由子音構成,忽略了威爾斯語中的「w」和「y」其實是母音。)」

結尾音都是母音這一點,其實華語日語亦然。
(當然有例外,如華語有收m, n, ng,粵語更有p, t, k等入聲)

#905 「夏威夷人不需要用到c、f、g、j、q、s、x、y和z這幾個音。他們講話時的音節很短,音節通常僅由兩個字母構成,最多不超過三個字母,而且結尾音一定是母音。」

也有可能真是簡化了。因為人們遷移到島嶼上,可能因為人口不多而產生語言漂變,丟低了一些子音。正如有些本來在大陸上不普遍的基因型可能成為主流一樣,因為其他基因型消失了。

「這些觀察者之中,即便本身能講一點夏威夷語,似乎極少有人意識到,他們之所以第一印象會是夏威夷語很簡單,部分原因在於夏威夷人和外國人對話時刻意簡化用語,讓他們比較容易聽懂。」

即是所謂「BB話」,換言之夏威夷人把初來不懂夏威夷語的外國人當成嬰孩看待了。

#915 「頭目子女學校(Chiefs’ Children’s School)就讀,這所新成立的學校專門為夏威夷菁英階級子女提供最優良的教育。」

這裡的Chiefs是否譯「酋長」較好﹖

#1032 第六章 三明治群島「什列斯維格(Schleswig)」

似乎不是這樣譯,這地名按維基百科大陸譯法是「石勒蘇益格」,台灣譯法是「什勒斯維希」。以前跟一位住德國的網友交流,其所屬州份Schleswig-Holstein讀法廣東話近似「石勒斯威—荷斯坦」。

#1084 第七章 「前進吧卡美哈美哈」(I Mua Kamehameha)「當時癌症手術的侵入程度之高往往令人驚駭,醫師為了抑制腫瘤生長,借助突飛猛進的麻醉術盡可能切除腫瘤周圍的組織,但多半徒勞無功。美國醫師尤其喜歡開刀」

可能是割不盡癌灶反而刺激了轉移,當時只能靠肉眼分辨腫瘤。

#1122 「當時卡美哈美哈學校有三名教師加入白人政府的軍隊。其中一人烏瑞克.湯普森(Uldrick Thompson)闡明一己抉擇的話語中流露明確的種族主義思想:「若是參與這場行動,我就必須辭職回家,我沒辦法對著夏威夷人開槍後又回去教我的學生。但要是我非得在白人和夏威夷人之間作出選擇,我當然必須支持自己的種族。」所幸湯普森從頭到尾不曾開槍,得以保住職涯,於保皇派遭鎮壓之後回到學校任教。」

種族主義或民族主義就是幫「親」不幫理,儘管那些人其實跟自己「親」不到哪裡去。

#1203 「兩年後,夏威夷成為美國第五十州,政府編列預算於夏威夷大學」

多了個夷字。

#1230 第八章 「夏威夷自主生息」(Ke Ea Hawaiʻi)「屢次被非原住民家長告上法院,法官則多次判決校方應維持原政策,理由是校方的措施可視為「以合法方式彌補夏威夷原住民在社會經濟及教育上所處的劣勢」。」

法官沒離地的結果。

「在醜聞爆發之前,受託人委員會曾主張他們繼承了夏威夷王室的絕對權力,不容許任何人質疑他們如何控制基金會持有的土地或運用名下鉅額財產。」

這其實像笑話,畢竟夏威夷王室早就失去了權力。
就像你爸留一間要清盤的公司給你一樣,假如校方有甚麼「繼承」自王室的權力,也早就消失了。

「卡美哈美哈學校曾經是一所禁止學生講夏威夷語、希望將學生美國化的學校,如今卻成為最大力捍衛夏威夷語的機構,培養出新一代夏威夷語使用者。」

所以一個不容有人作對的政權,就不會容忍一個哪怕跟它一樣傾向民族主義的獨立組織。因為就算今天為民族主義可以統戰,明天也可能突然變成相反。反之受自己控制,口頭講民族主義但必要時就會轉向,隨時跟隨自己放棄民族主義立場的組織就好用得多。

#1283 第九章 褻瀆聖山之路封閉「有更多抗議者抵達山頂,他們邊唱歌邊擊鼓。主辦單位最後不得不投降,開始收拾東西,山頂土地原封不動。」

「革命發生的時間點不是壓迫最嚴重的時候,而是在管控放鬆,有機會大刀闊斧改革的時候。」

會讓步,只因為這是自由民主社會,主辦者怕影響觀瞻。
亦所以有些獨裁者學會的不是「及早放手」而是「千萬不能放鬆」。寧願讓弦越拉越緊,直到有天全國崩潰為止,也不願意有序地還政於民。而蔣經國之精明就在審時度勢,順應潮流,讓國民黨政權軟著陸。

#1313 「伊珂拉問女兒發生什麼事,十一歲的姊姊很冷靜地解釋,有些男同學聽到她跟妹妹講夏威夷語,就開始嘲笑她們,笑她們很笨、看不懂英文。「然後她轉頭告訴他們:『我不笨,我會夏威夷語,也會英語,兩種語言我都看得懂,也都會講。你會什麼?你只會講一種語言,表示你只知道一種方法。』」」

井蛙不可以語於海,狹隘的人不會看到自己有多狹隘。

#1329 插曲/古老又創新的語言「他主張猶太人只有在巴勒斯坦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安穩家園,不會遭受侵略或被迫同化,而希伯來文只有在這樣的國家才能真正復興。」

其實也沒真的安心過。搶了別人的家園,就每天都要防備別人來襲擊和奪回。

#1359 「「一個小團體裡可能只有二十人,使用的語言卻多達十種,鄰居之間語言無法互通。」本─耶胡達寫道。然而令他欣喜的是,這種缺乏凝聚力的情況實際上對他有利,因為巴勒斯坦地區所有猶太人之間唯一的共通語言就是希伯來語」

這種情況比南洋更混亂,而新加坡也是因為這樣,所以英語順理成章成為共同語。

#1368 「他的計畫涉及將神聖的語言現代化和世俗化,巴勒斯坦很多虔誠猶太人認為這是對神大不敬,有些人更因此將他視為眼中釘。」

不是那些信徒很難理解他們的想法,神聖的語言沒人會用就最好﹖就算當年堅持用拉丁文的天主教會也不至於這樣想吧﹖(雖然拉丁文沒那麼多人懂,神父就能壟斷解釋。但教會也只是阻止把聖經翻譯成當地語文,不至於不讓其他人學拉丁文。)

#1393 「柴門霍夫在這一年前後寫道,「對中立語言的概念而言,有一百個這樣的人,遠比一百萬個局外人更重要。即使是一個人數極少、最微不足道的人類群體裡世代相傳的語言,其存續受到的保障,遠勝過有數百萬人使用但使用者並非同一民族的語言。」」

英語的霸權否認了這一點吧﹖

「如他在《國際語》前言中所寫:「假如能有一種所有人都能理解的國際語言,就只需要將其他語言都翻譯為這種語言,而作者會首先以這種語言書寫所有內容跨越國界的作品。」」

結果英美把英文變成了世界語言。

#1418 「二○一八年,以色列國會(Knesset)通過新法,宣布「以色列是猶太人的民族國家」,申明於以色列「行使民族自決的權利」為「猶太人獨享」。」

即是自認不是世俗國家﹖

#1436 「「意第緒」即「猶太」之意,對於意第緒語使用者和論者來說,意第緒語就是猶太人的語言。」

不讀不知道。

#1445 「意第緒語真正的敵人是世俗化猶太復國主義者,他們領導巴勒斯坦聚落並在此推廣使用希伯來語。……受壓迫的民族會將壓迫者的批判內化,有些猶太復國主義者即是如此,反而向自己的同胞追究為何引發反猶太主義。……「新希伯來人」(New Hebrew Man)要和離散猶太人形成鮮明對比,那些住在隔離區講意第緒語、膽怯軟弱的生物在未來的以色列國沒有一席之地。」

至今亦然,亦不只於猶太人。

#1463 「同時,支持希伯來文的極端分子丟擲炸彈攻擊意第緒語書刊出版社、縱火焚燒販賣意第緒語報紙的書報攤,並騷擾威嚇意第緒語講者和作家。意第緒語戲劇遭到禁演,拉比宣講時指稱意第緒語「不潔淨」(treif)或「不符宗教戒律」(non-kosher),有一名拉比甚至斥為「比豬肉更不潔」。一九一四年,支持意第緒語的社會主義者哈伊姆.齊洛斯基(Chaim Zhitlowsky)預備在雅法(Jaffa)發表演說,一群暴民切斷建築物供電並朝聽眾扔石頭,迫使演講中斷。」

來自「自己人」的攻擊往往比敵人更恐怖,亦屢見不鮮。

#1466 「猶太人大屠殺為意第緒語的首要猶太語言地位帶來最後一擊。遭納粹殺害的六百萬名猶太人之中,大多數是意第緒語使用者,於是意第緒語使用者永遠失去在以色列成為多數族群的機會。而順利逃往嶄新猶太人國度的意第緒語使用者,卻感受到新環境更加敵視意第緒語。意第緒語原本就背負著猶太隔離區的恥辱,如今又帶著死亡集中營的惡臭。」

#1475 「抱持這種態度的不只有免於經歷大屠殺(Shoah)的猶太人,在此時期抵達以色列的倖存者也樂於棄意第緒語、改講希伯來語,希望能立刻與先前的恐怖經歷拉開距離。」

歷史的轉捩點,往往不是基於理性。

#1481 「無論講希伯來語或英語的猶太人,都對比較強悍活躍的意第緒語文化懷有敵意,積極的意第緒語支持者傾向反對猶太復國主義,或至少對以色列有所批判,希望跳脫右派以色列界定的猶太人身分認同

某程度上有點像南非,當成為壓迫者的群體選擇了某種語言,反對壓迫者的群體就選擇背棄這種語言。

#1517 第三部 廣東話「廣東話屬於漢語族(Chinese language,亦稱華語語族)中的粵語。漢語族的數個主要分支,包括粵語、吳語和北京話,都是從四世紀前後的中古漢語演變而來。如今,這三大分支各自發展,已出現極大的分歧,彼此無法互通。英文中往往將多種漢語描述成「方言」(dialect)而非語言,原因出在對於中文「地方語言」(topolect;簡稱「方言」)的誤解。廣東話和北京話並非相對於語言的「方言」,兩者皆是漢語族中的語言。由於許多真正相對於語言的「方言」,例如北京話本身的不同變體,在中國的使用者數量相當龐大,再加上政治因素,中國政府僅將定為官方語言的普通話視為「語言」。」

北京話和中古漢語的距離,跟粵語吳語(跟中古漢語)的距離大得多吧。

後者也不純是英文人的誤解。中國要宣傳「漢族」是單一民族的觀念(所謂「漢族」本來只是歷來接納了漢族文化/衣冠/制度的不同地方人群,無論種族、基因、語言上分歧都甚大),把「漢語」當成單一語言(並把北方話當成標準語),於是非北方話的各種漢族語言就自然要當成「方言」(dialect)囉。
當然從語言學定義而言,用者不能互相溝通的(如普通話vs廣東話)根本不算同一語言,雖然發音用詞有異但仍可溝通的(如廣府話vs順德話、圍頭話等)才算是同一語言下的方言。

「廣東話書面語採用繁體中文字,文法則與口語文法差異較大,與普通話的文法較相近。廣東話白話文也可用中文字或拉丁字母書寫。」

因為書面語主要是跟隨北方白話文。畢竟書面語多用於正式場合,你寫公文總要來自北方的官員看得明白才行,不能依廣東話文法寫。(為免地方勢力坐大,中原王朝規定籍貫迴避,不准本地人於本地當官,甚至有些朝代嚴厲到規定南人官北、北人官南,所以兩廣官員通常不會是嶺南人,而且只是一任數年,自然不諳粵語。)

廣東話大部分字詞都襲自漢語,自然可以中文字書寫(以「中文字」稱「漢語」又是另一故事了)﹔但本身也有些獨有詞並沒有對應的漢字,通常自行發明新字或以其他字借代,後來又被社會遺忘(畢竟書面語用不著),現在再挖出來往往也沒人認得。
而且與「台羅」不同,廣東話並沒有通用的拼音方案,也不會全篇用拼音寫廣東話。一般人只會用拼音來代表個別「沒有對應漢字」(或者,作者不知對應漢字)的粵語詞(例如意指服氣、佩服的gur、要求很急很嚴苛的chur、放鬆、不嚴謹的hea之類)。網絡上遇到有整句用拼音寫的帖文,通常是開玩笑性質,或者為避開內容審查(自動審查系統通常只認漢字),並不會認真地長篇運用。

#1550 「入聲字如數字「一」(yāt)、「六」(luhk)、「七」(chāt)和「八」(baat),字詞最後的輔音短促,發音類似英文中以考克尼(Cockney)腔調唸「butter」(奶油)的發音:「bu’er」」

首先你要懂Cockney口音(我不懂),才能明白他想講甚麼。

「譯注:此處係依照語言學家的分類,「粵語」包含「廣東話」和其他多種方言,「廣東話」(Cantonese;亦稱廣州話、廣府話、白話)則指「粵語」之中具有聲望(prestige)及影響力的一種變體。」

不懂語言學,但這個定義與民間用法顯然相距甚遠,因為民間沒有這樣的區分。民間一般叫「廣東話」其實是指廣府話/廣州話,即是以省城發音為準的標準粵語,但「廣東話」同時亦可以包括其他粵語方言在內(至少我們不會說那些不是廣東話,充其量會視為鄉音)。
對於香港人而言,一向就只會用「廣東話」、「廣府話」、「廣州話」稱呼這個語言。「粵語」這個詞要等到八九十年代,何文匯教授推動「粵語正音」才開始普及,不是一個常用詞。

#1587-1597 第十章 辯證「英國發動鴉片戰爭表面上是為了商貿利益而非政治征服,但也因此得到新領土香港島,英國官員冠冕堂皇地表示,占領香港「不是為了殖民,而是基於外交、商務和軍事考量」。雖然對於被迫歸順外國統治者的人民來說,現實情況並沒有太大的差異,但這樣的想法確實影響了新殖民政府部分政策的走向,尤其是語言相關政策。英國在印度和非洲的殖民地大多強制推行英語教育,但在香港卻未如此實行。」

對邊緣地帶的人而言也未必有多「被迫」,現在不少研究揭示了當年香港周邊那些「邊緣人」(例如蜑家)跟英國人的合作。新界鄉紳反而會(所以後來他們牽頭抗英),畢竟他們是大地主(受主權易手影響,永久地權變成官批租地),而且透過科舉制度跟朝廷扯上關係。

#1597 「公家機關和司法體系皆須使用英文,唯有以被告身分出庭時若是情勢非常不利,則可破例使用其他語言

此理解不準確,法庭也只是提供翻譯而已。畢竟法官和律師幾乎都只會英語,而又不可能讓不懂英語的被告完全不知道被指控甚麼和證人說甚麼。香港政府推行「官學生」制度,部分也因為通曉廣東話的英籍官員不足,很易被譯員蒙蔽。

「英國對於教導新殖民地的子民學習英文興趣缺缺,反映了某些亞洲殖民政府官員認為推行英語教育將適得其反的態度。如一位政府人員在同時期自馬來亞(Malaya)呈交的報告中所寫:「所有學了一點英文的學生全都不願意出賣勞力做粗活,可見得為大量人口提供英語教育的直接後果,即是造就整個階級難以安分守己,可能成為社會動盪不安的亂源。」」

正如拉丁文

「一八八九年一份報告述及:「中國人去上學會拿到小小一本書,他只是坐在那裡對著書本沉思冥想,其實一個字也沒看懂,等他長大一點,也只是繼續拿到其他本他根本看不懂的書。」」

中西教法之別—亦是中英文之別—而導致的誤解。英文是表音文字,可以從字母學起再串字,但中文是表意文字,一學就是學一堆字。小朋友只學會「一二三四五日月正中心」這類字也很難讀懂一篇文章的(至少你要先學會一二千個字)。所以中文教學,自古是先背書,再習字。又如下一段﹕

#1622 「文言文非常注重引經據典,讀者若未飽讀詩書,往往難以讀懂文中所指。例如成書於宋朝的《三字經》是押韻的兒童讀本,其中文句就指涉了儒家大師孟子幼年的故事、一則經典的孝道故事,以及孔子後人孔融讓梨之舉;若不清楚背景脈絡,就難以理解文意。」

這其實不是好例子。因為三字經本身就是「童蒙書」,即是老師用來教小孩的課本,並不是給小孩自己讀的。而三字經本身文句已算易背,但不是你背了自然懂,是背完要老師再教內容。

其實詩詞或公文有更多用典的例子,但就算外國文章一樣會有這種情況。(只是文言文更多)

#1630 「很多字的發音歷經時代變遷有所改變,成為現代漢語中的同音異義詞,讓讀者更加大惑不解。趙元任後來以「施氏食獅史」為題寫了一首詩,巧妙總結了同音異義的課題,這句話的北京話拼音會變成「shi shi shi shi shi」。」

這根本不是文言文本身特有的問題,音調越少的語言就越會出現同音詞。正因如此,只有四聲的普通話多用兩字詞,而有九聲的廣東話就保留較多單字詞。

「由於文言文與市井小民的日常口語幾無關聯,因此想精通文言文唯有苦讀一途,如歷史學家莫大偉(David Moser)所形容:「學習和精通文言文的難度高到極不合理」。」

前者(文言文只能苦讀)確焉,後者你先看看拉丁文﹖同樣是學「本文化背景」的古老語言,西人學拉丁文只會更難。因為現代中文至少還在使用同一堆漢字,很多字的意思還是相若,難度只在了解用法已經改變的字,和精練的句法。

「數十年來,中國的有識之士發現這些問題造成全國人民識字率難以提升,倡議應加以改革。他們特別主張以拼音字母或音節文字取代漢字或作為輔助,將有助於學習漢字。」

其實到最後就知道不是這回事。用繁體字的台灣提升識字率比改用簡體字的大陸快,而用傳統方法學中文的香港也沒有比改用拼音符號教中文的台灣慢。證明識字率低的關鍵是投放教育資源不足,有充足的資源、培訓足夠的師資,識字率就能提升。

#1633 「對於像鄭樵和其後繼者這樣的「賢智」文人來說,維繫複雜漢字系統和文言十分方便,既能減少須具備讀寫能力之職位的競爭者,也讓不識字的農民階級難以組織起來對抗讀書人。」

這其實是小人之心(當然我不知道鄭樵有多君子之腹),別忘記科舉時代的階級流動性,其實比同期的西方要高。前面(#1630)提到「文言文的高門檻對於仕宦之家頗為有利」是事實,但至少他們還要祈求孩子有自己那麼聰穎,可以在激烈競爭的考試中勝出。總好過同期西方還在封建社會中,農民連靠考試提升地位的機會都沒有,而中國到宋朝已經不是貴族社會了。
中國用文言文不是鄭樵他們選擇的,這是路徑依賴的結果。改用拼音文字就算連中共那麼強硬的政權都沒做到,正是因為廢除漢字的社會成本,遠超乎它可能帶來的好處。這並非古代讀書人故意自肥。

#1644 「直到晚清末年列強欺凌的刺激之下,尤其是一八九五年甲午戰爭敗於日本手下備受屈辱,主政者終於開始認真考慮停用漢字。「新中國的領導者得到了教訓,日軍行動之所以效率驚人,主因之一就是士兵識字,」另一名傳教士明恩溥(Arthur Smith)寫道,「中國的士兵普遍不識字,如果只有漢字能學,他永遠都會是文盲。」」

這是假議題。同期的日文其實還有大量漢字,甚至至今仍不少。如果你只懂假名,一樣會被人看不起,因為只有小孩才只用假名。

#1653 「於二十世紀初期擔任香港總督的盧吉(Frederick Lugard)偏好在香港推行英語教學,曾提議可將英語當成全中國的官方語言,「反正中國各省人民並無共通語言,而漢字語彙也未與時俱進,無法表達現代科學的用詞和概念。」

夢想太大,沒想到中國跟印度不同之處,就是中文並非拼音文字,所以整個漢字文化很難被拼音文字取代。(當然那個年代的人想不到這點很正常,我們是事後孔明。)

#1669 「代表分裂成兩大陣營,一派支持北方主要使用的北京話,另一派則是講吳語、廣東話和其他南方話的代表。」

結果留下了「廣東話輸一票」的謠言。
雖然「國父」是廣東人、革命也是從廣東開始搞,但其實想也知道「廣東話成國語」是不可能的。因為廣東地偏一隅,而廣東話對其他地方的人又太難學。辛亥革命是在武昌開始,也不是廣東話地盤。而且就算南方代表抗拒北京話,但南方幾大語言並列,誰都不服誰(吳語、閩語、粵語、客家誰服誰﹖還未計人數較少的贛語、湘語),怎可能會一面倒支持廣東話﹖
就算要爭,也只會是北京話和南京官話之爭。南京官話本來就是明清兩朝的官話正音,本來是最有機會成為「國語」的。南方代表如果不要北京話,南京官話是唯一可行選擇。

(介紹《上一堂很有事的印尼學》時就說過,大國選擇通用語言要遷就廣大地區不同民族民眾,不見得就用「國父」的「母語」。所以兩國的「國父」講「國語」都不流利其實很正常。)

相較於南方話或其他漢語語言,北京話只有四聲,包含的音素較少。例如廣東話共有一千八百種音節,而北京話只有一千三百種音節,因此北京話的同音異義詞會比廣東話多,大聲說話時也比廣東話更容易造成混淆(不過聽者可根據語境中的諸多線索判斷,實際上會混淆的情況十分罕見)。」

要避免混淆的代價就是詞句變長,在共產黨治下喜歡發明新詞還有越見冗長之勢。

#1686 「由於各界對使用注音符號興趣缺缺,因此北京的中央政府難以有效推行,社會大眾也未普遍接受,一名日本觀察家於一九二二年訪問幾位漢語改革家時就替他們發聲:「既然已經有各地通用且方便易學的羅馬字母,為什麼中國直到現在還要繼續堅持自創這樣的書寫系統?」」

這一問本身就是笑話,日本自己即有假名。注音符號本來就是仿傚假名弄出來的東西。

#1691-1699 第十一章 中文拼音字母「受訪民眾一聽說兩人來自北京某間知名大學,立刻改講北京話,不再講兩人想錄下的當地語言,認為京城來的人都習慣用北京話溝通,即便他們的北京話往往講得一點也不好。也有些人認為兩人是特地來考查當地民眾的語言能力,而兩人一直鼓勵他們講當地方言只是在誘騙他們。」

「認為京城來的人都用北京話溝通」很正常,因為向來如此。

#1699 「語言學家王璞接受委託,預備用國音唸出最常見的六千五百個中文字,並錄製成整套留聲機唱片。當初制定國音時,摻雜了一些南方話的發音,因此國音並非純正的北京話發音,而王璞是北京人,他發現自己沒辦法恰如其分捕捉國音中的南方話元素,最後只能放棄,這預示了國音推廣之途難免崎嶇坎坷。」

比印尼文更麻煩。
因為印尼人直接採用一種語言(其實是馬來語的一種,但現代詞語襲自荷語而非英語),而不需要「揉合」不同語言,變成發明一種新語言(至少是新方言)。
如果一開始直接用南京官話可能還沒有那麼麻煩,但因為北京話勢力大,要混合南北音就搞不成,最後直接被北京話取代了。

#1704 胡適﹕「事實上,拉丁文比起文言只能算是半死(假如死亡能有程度之分),因為歐洲仍有人能聽說理解拉丁文,而我們的讀書人彼此之間如果講文言,除非是眾人熟悉的字句,或者聽者已經約略知曉說者要講的內容,否則根本沒有人能聽懂。」

先生此言差矣,前者中國一樣有人能理解文言文,後者現在文言文維基百科的存在即為反證。(百科全書者,供查考不熟悉之事物也。倘不熟之言即不能明,則拉丁與文言無庸設百科矣。)

#1729 「羅馬字母當時在全世界則已經相當普遍,在中國也廣為使用,而且受過教育的階級,尤其學過歐洲語言的人都很熟悉。因此若與注音相比,羅馬字母從一開始就具有優勢,即使對於完全不識字的語言使用者來說,終歸是要從頭學習一套字母。」

這是在英語教育普遍的時代/社會下才成立,注音符號跟漢字的關聯遠大於羅馬字母。在當時而言,絕大部分人口都不會學英文,換言之改用羅馬字母,等於所有學中文的人還得另外學一套西洋字母。(注音符號也是字母,但取自漢字,所以日後習漢字時還用得著。)

「但在國民黨政府之中,仍有一些人認為任何背離中文方塊字的方案,即使目的是要提升識字率,都有分裂國家之嫌。國民黨大老陳果夫即曾警告:「中國之所以能統一,完全是依賴各地人民書寫時採用同一種文字」

確焉,所以就連大革文化命的共產黨,建政後也不敢全面推動羅馬字母取代漢字。
(當然也有實用理由,普通話那麼多同音字,用字母只會讀到頭痛。)

#1736 「外界普遍擔憂採用拼音字母會造成來自不同地區的人民彼此無法溝通理解,或者完全棄用中文字可能有礙國家統一,瞿秋白不以為然。「第一,各地方的『方言』,如果是離得很遠,那麼本來就不能夠勉強統一,而要製造幾種文字,」

只因為自己未掌權,共產黨掌權後的思路完全相反。
(見#1781﹕「不願冒險測試讓各地語言、方言百花齊放究竟會不會導致國家分裂。因此中共當機立斷,開始在全國大規模推廣以「普通話」為通用的口語和書面語,而這個法定國家語言後來普及程度之高,可說史上首見。」
#1805 「國共內戰之後,共產黨上台掌權,他們聲稱尊重語言多元,其實很擔憂南方廣東話地區展現的「地方主義」和「地方種族觀念」。」)

「即不考慮聲調差異,不使用變音符號,也不像國語羅馬字採用變化多端的拼法,理由是聲調「不過是一種『特別的重音』」,同音異義字造成誤會的機會很少,寫作者很容易就能想辦法避免。」

結果就是避不到。

#1757 「大眾得了新文字的培養,也必然的會在自己的隊伍裏產生出知識分子

活在漢字文化裡,卻連漢字也不懂,根本說不上是知識分子。

#1829 第十二章 通用語 「許多候船乘客疑似大聲埋怨起小輪單趟票價擬調漲十仙(cent)的提案」

這明顯是作者不熟香港歷史搞錯了,因為1966年是天星小輪擬加價五仙引發暴動。「加斗零搞到暴動」是歷史常識。

#1843 「一九六○年代的改革多半只是蜻蜓點水、粉飾太平,港英立法機關擔心觸怒商界或影響經濟發展,不制定任何相關法規。」

雖然法規是多了,但政府這種心態至今亦然,好不到哪裡去。

#1861 「六七暴動爆發後,教育成為關鍵戰場,港英政府專門設立了「特別署」,希望將潛伏於校園內的左派思想斬草除根。」

英文的確稱Special Branch但中文叫「政治部」,因為譯者是台灣人不識港事之過。其實他只要上維基百科(無論中英文)查一查就會見到。

#1873 「在香港主權移交的籌備階段,雙方派出專家著手草擬《基本法》,也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事實上的憲法。」

也是作者不熟港史的錯誤,中方不可能讓英方參與他們視為「主權行使」的基本法起草過程。中方只是自行邀請若干香港人擔任起草委員

#1882 「在香港,並非所有人皆反對改換常用的語言,早在一九九二年,香港嶺南大學的田小琳教授即表示贊同強力推廣普通話。她也嚴詞批評廣東話的捍衛者。」

她本身就是大陸人。當然香港土生一樣有這樣想的人。

#1892 第十三章 「講粵語易得鼻咽癌」 「上海在一九二○年代黃金時期有「東方巴黎」之稱,是幫派和賭徒聚集之地,也是好萊塢立足中國的根據地,上海話仍帶著二○年代浪漫新潮的況味。廣東話會讓人聯想到港片和香港流行音樂,也帶著類似的豪華氣派。」

廣東話充其量會有「潮流」味,其實不會有「豪華」味。畢竟舊香港不如舊上海的繁華誇張,廣東商人也比較慳儉吝嗇,沒上海商人那種「海派」風氣。

#1910 「地方政府為了因應上海話使用者逐漸稀少,同意在大眾運輸系統增加上海話廣播服務(原本僅有普通話和英語),但有些居民對此表達強烈不滿。「很多其他城市來的人都批評市政府,」吳珍妮說,「他們不認為這是在保存上海話,認為這是在排擠其他不懂上海話的人。」」

何其霸道﹖有普通話兼有上海話也不行,只能講/聽普通話。這就是他們的邏輯。

「然而在深圳往北僅八公里的廣州市,情況恰恰相反。」

肯定錯,一百公里也不止

#1915 「民眾愈是群起反抗,中共當局對付粵語的手段就更加強硬大膽,因為粵語捍衛者恰恰展現了當局從一開始就想要消滅的獨立身分認同。精擅政治宣傳的中共當局也開始傳播反粵語言論,貶低粵語為「方言」或「地方話」,並指控粵語支持者妨礙社會發展,甚至意圖分裂國家。」

因為所有事物都要在「黨的領導」之下,不容任何「獨立」於它之外的事物。所以就算你要求的本來就不是政治獨立,只是維持自己的獨特,在他們眼中都已經是「鬧獨立」。

「廣州市各處開始出現鼓勵使用普通話的標語:「講普通話,做文明人」。」

認為異己就是不文明,這種霸道思維本身就最不文明。

#1915-1921 「最荒誕離奇的是,官方媒體甚至刊登報導,指出研究發現講粵語「易得鼻咽癌」。但報導中提及的研究,其實是在探討粵語地區民眾偏好的食物是否可能造成罹患特定癌症的風險增高。這個論點以及粵語與癌症的關聯,後來皆遭人揭穿是錯誤資訊。」

其實主要是鹹魚。當然黨媒製造假資訊就不會有事,而它說你的資訊是假就是假。

#1926 「然而粵文報刊通常被列為反政府出版品,會遭中國龐大的「防火長城」(Great Firewall)網路審查系統阻斷,因此中國大陸的粵語使用者多半無法接觸這種粵語白話文,再加上中國人大多習慣閱讀中共自一九五六年開始採用的簡體字,香港慣用的繁體字可能會造成閱讀障礙。……二○二○年初,社群影音平台「抖音」(國際版為TikTok)的粵語使用者收到系統提示「建議使用普通話」,甚至帳號遭到封鎖,原因是抖音審核人員大多在北京,粵語能力有限,無法依據中國法規落實審查上傳平台的粵語影音內容。經營抖音平台的公司並未聘請通曉粵語的審核人員,而是乾脆直接強制使用者講普通話。」

其實整個國家機器的邏輯跟這家公司都一樣。

#1933-1939 第十四章 分離主義之聲 「政府總部建築群場址中設置公園,足以證明原始設計概念是為市民打造溫馨開放的活動空間。然而自從建築群於二○一一年落成之後,民眾得以到政府機關大門口示威抗議,歷任政府大受挫敗,於是逐步撤除開放的空間配置。縱然香港當局加強戒備,但政府總部毗鄰公園、一條主幹道和另外兩條道路,因此依舊很難防守。」

也沒有怎樣難防守。你看歷來示威者充其量只能衝進政府總部門前廣場,從來沒衝進政府總部裡面,就知道只要政府要守的話示威者就進不了去。立法會大樓也是警方主動棄守後,示威者才能闖進去。(警方有無限量的胡椒噴霧和催淚彈,甚至在事態危急時還能開槍,衝擊者可沒有瘋到不要命。)
真正難以防守的是道路,反正就連平日也很容易塞車,遇上大型示威失控就會先癱瘓掉。

#1944 「同事是中年白人,臉上沒有任何遮覆。他看起來不太自在,但非常冷靜。後來有說法聲稱抗爭行動是美國中情局(CIA)人員在現場策動,就用一張他的照片當證據,拍攝時間大概就在我們擦身前後。流傳的照片經過精心剪裁,剛好剪掉他胸口標明記者身分的「PRESS」字樣。」

這是製造謠言的人沒自信,「記者不可以同時是CIA麼﹖」
其實就連找張白人照片也不需要,華人也一樣可以是CIA呀。你要信的話,就算有隻狗順便跑進去立法會,你也可以說是間諜狗。

#1947 「當曾鈺成宣布計畫退休不再擔任議員,有些人希望他能出面領導香港,希望北京當局或許會選擇一個願意為了香港反抗上意的人擔任特區行政長官。」

其實他不會為了香港反抗上意啦(看他在立法會「剪布」就知道),只是他手腕比較圓滑沒那麼強捍而已。但同樣地,太聰明太有獨立思考以致經常沒緊跟「路線」的他,也沒得到他的土共圈子和中央全面信任,所以也當不上特首。

#1955 「支持以普通話教學的一方聲稱用普通話教學,學生表現比較好,捍衛廣東話的一方則認為統計數據並不支持這番說法,而且統計數據顯示用普通話教學的學校學生表現較好,反映的是這些學校因為改採普通話而獲得比較多經費和資源。」

還有敢率先試行的學校本來就成績較好,否則成績會完蛋。後來陸續有中小學「縮沙」也是因為發現「普通話教中文」(普教中)結果成績不好,成績好的學生還有餘裕,本來成績一般的學生後果會更慘。現在很多學校也只有成績較好的班別會行「普教中」,而且一到高中就回復「粵教中」,皆因要為公開考試成績著想。

其實這也反映了教育當局自相矛盾,回歸當年推行「母語教育」本來就是主張母語教學令學生掌握得更好。既然香港絕大部分學生的母語是廣東話,改行「普教中」其實就跟當年的「英語教學」的問題一樣﹕很多學生用不熟悉的語言學習,結果英語(今則普通話)沒學好、學科知識也沒學到。所以「普教中」學生的中文成績不如「粵教中」進步,本來就是因為背叛了「母語教育」的理念,屬預料之中。

#1968 「然而就如廣東省的情況所顯示,對於粵語未來的擔憂絕非空穴來風。語言衰微發生的速度很快,可能在一、兩個世代之內就式微,而一旦語言邁向衰亡,就很難力挽狂瀾。再者,語言衰微的起因大多不是使用者能夠控制的。像香港這樣領導人並非由全民選出的社會,對抗當局政策的力量非常有限。」

正如前面威爾斯和夏威夷,就算身處民主國家,也要等到少數民族/原住民分享到民主權利、在政治上獲得尊重,才能開始採取保護少數語言的措施。

#1978 「甚至有一首實質上是國歌的香港歌曲傳唱全市」

其實這可以說是誤譯所致。因為Anthem原意是頌歌,National Anthem原意就是一個民族(Nation本指民族)的頒歌或代表歌曲,中文說「國歌」卻有很正規、跟一個獨立政權掛鉤的意象。
所以西洋一個民主國家可以多民族各有不同的National Anthem,不一定就是「中央認定」的那首,但在中國形容另一首歌是National Anthem就變成「謀獨」。

#1987 「中國官媒主播劉欣曾在推特上抱怨,說她在香港報導抗爭相關新聞時向一名保全人員問路,但對方「聽不懂中文」(意指聽不懂普通話)。「我只好用英文問路」」

很明顯保安人員一般都懂廣東話,但普通話水平可能「很普通」(普通話很好為何不去當推銷員向同胞賣貨﹖)。
說一個講廣東話的人「聽不懂中文」,邏輯上即是說「廣東話不是中文」。他有沒有想過這其實就是「鼓吹粵獨/港獨嫌疑」﹖(笑)

#1987-1996 「有些同情抗爭者的餐飲業者開始表明不招待講普通話的顧客,說自己的店「只做香港人生意」。這種做法可說適得其反,理由之一就如某些人士所指出,特首林鄭月娥和全體內閣成員都講粵語,都是香港人,表示這些號稱反政府的餐飲業者理論上應該很歡迎他們光顧。

正是如此。以外在特質取人,鮮有當者。

#2018 第十五章 高原上的語言「陳佐如和其他援藏教師遇到的最大困擾,是高原上的偏鄉學校經費嚴重短缺,即使大城市來的合格教育工作者空降,也無法創造奇蹟在一夕之間提升教育水準。青藏高原教育水準之低落,讓許多教師大為驚駭。無論官方報告裡如何歌功頌德粉飾太平,字裡行間終究洩露了他們試圖達到目標時的力不從心。」

教育水平低的原因其實不是沒用普通話,而是「學校經費短缺」。
其實同一句也可以用來解釋兩岸三地的識字率變化。改用簡體字的大陸,識字率提升不及繼續用繁體字的香港台灣快﹔改用注音教中文的台灣,識字率提升也沒有比繼續靠認漢字學中文的香港快﹔而用廣東話教中文的香港,識字率也沒有比用國語/普通話的兩岸落後。
可見用哪種字體、哪種語言、哪種拼音方式,都不及「教育經費多寡」對教育水平的影響大。把經費的問題挪移成語言/字體/拼音問題,只不過是為政治目的轉移視線。

「鍾秋明指出他的學生「難以用漢語表達自己的意思」。老師講課生動活潑,但是學生無動於衷。不僅溝通不良,老師們也大受挫折。基本上西藏的學前教育一律採行雙語教育,而對高中生來說,用漢語進行日常對話應該不成問題。」

其實他們不應該對藏人學生的反應驚訝。你看看香港學生學了十多廿年英語,但有多少人真的有信心用英語表達自己意思和日常對話﹖能熟練運用英語的香港學生當然不少,但也不算多。香港中游學生很多對運用英語都沒自信(包括方某)。教育資源較充沛、日常生活接觸英語機會也不少的香港尚且如此,怎能期待經費短缺的西藏學生就學得好普通話﹖

#2025 「另外還有合格教師人數嚴重不足的問題,成因主要是缺乏師資培訓管道,以及西藏與中國其他地區的經濟條件懸殊造成人才外流。自外地空降優良師資執教一、兩年的方案看似能夠解決問題,但外來教師任教時間往往不夠長,無法達到明顯成效,外來教師也未必能了解或同理青藏高原的獨特情況,以致難以有效與學生及當地社群建立連結。但就如同威爾斯的例子,英國政府並不檢討本身的政策,而是怪罪威爾斯語造成教育失敗,西藏的統治者也找到了現成的代罪羔羊。

不想承認問題癥結就在自己的統治者,中西都是一樣。

#2033 「雖然評論者甚至保護藏語的人士討論時會稱「藏語」,好像青藏高原人民是講「藏語」這種單一語言,但西藏的語言其實非常多元,很多少數群體語言都面臨較強勢當地語言和普通話的壓迫。」

正如香港戰後經歷工業發展和廣播媒體帶來的族群混合之後,廣府話形成自然霸權(「自然」是指並非政府刻意樹立,至少英國人沒有迫大家學廣東話),圍頭話、蜑家話、客家話、鶴佬閩南話之類就息微了。

#2045 「毛澤東於一九七六年過世,繼任者推翻了他在任最後十年的多項政策,轉而鼓勵西藏地區學校用藏語教學,他們認為這是提升當地教育水準最好的方法。」

他們就老是沒學到老子那句「治大國若烹小鮮」,整天翻來覆去要全國人民「瞎折騰」。

#2051 「在中國東部和南部省分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屢創新高,唯有西藏我行我素、毫無起色,加上漢藏衝突不斷,尤其海外批評聲浪在二○○八年北京奧運會前後湧現,北京當局的態度於是轉趨強硬。自二○○○年代晚期開始,中共一反先前支持藏語的政策方向,將青藏高原任何動亂不安一律歸咎於普通話推廣不力。」

只要看看八九學運領袖之一吾爾開希是個操流利普通話的維吾爾族,就知這種想法有多低能。

#2078 「青海省高中生於二○一五年年初抗議省政府的語言政策時,當局控訴學生是在「帶有敵意的西方勢力」誘騙之下「違反法律,擾亂社會,破壞和諧,甚至顛覆政府」。」

永遠都是這一句。

#2095 「地方政府公布並鼓勵民眾檢舉「帶有藏獨性質的二十種違法行為」,其中一項即為「以『保護母語』、『保護生態』、『開設掃盲班』等為藉口建立非法組織」。」

#2111 「我想他不明白會有什麼風險,」梁小軍說,「他的出發點只是一個很卑微的願望,希望大家關注藏語教育的不足。他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試過很多不同的方法,但是他發現〔透過中國的體制〕無路可走了,只好去找外國媒體。但我認為他沒想過後果會這麼嚴重。」 

你自己搞、共產黨控制不到就是「非法」,但你叫他們搞合法的他們又不准搞。
就是體制內外都不給人活路,極端主義往往就在這種背景下滋長。

#2095 「他在北京問了十家律師事務所,沒有律師願意接他的案子或指點他如何向政府提告。其中幾位律師認為他應該心懷感激,中國的語言政策對藏族有「非常大的好處和利益」。漢人這種高高在上、隨意打發式的回應很常見。」

這倒也不應說成種族歧視,反正漢人對漢人也是一樣的。

#2116 「當局將自焚抗議與分離主義相互連結,無視自焚者聲明的目標和希望,開始將任何推廣藏族語言者一律視為藏獨分子,當然更容不下像扎西這樣積極想要保障藏語的作為。諷刺的是,中國政府這次採取的高壓手段,反而幫扎西做到他絕對無法做到的——將訊息傳遍國際。」

正如香港抗爭者所謂的「攬炒」(誘使中共強硬鎮壓從而引發外國制裁之類的策略),非政權和應不可能達成。

「……補充說政府將會「積極引導藏傳佛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推進藏傳佛教中國化」」

這種說法其實包含矛盾而言者不自知。既然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先不理會有多「自古以來」),藏傳佛教自然也是中國佛教的一部分。如果一件事物「本來就是」中國的,又何來可以「中國化」﹖聲稱一件事物要「中國化」的,豈不是心底裡認定它其實不是中國的﹖認為藏傳佛教不屬於中國(所以才要「中國化」),算不算暗傾藏獨﹖

#2123 「當局一宣布即在內蒙古引發大規模抗議,民眾走上街頭示威讓當局始料所未及,畢竟蒙古族過去從未像新疆、西藏兩地一樣激烈反抗北京當局。政府官員顯然措手不及,完全沒有預料到語言相關改革會掀起民眾怒火、引發軒然大波。」

因為政權只著重自己面子(所以整天嫌異見者唱衰破壞自己形象),但無視別人也要尊嚴。

#2170 後記「在多語言社群中則有一點需要特別關注,即推廣其中一種少數群體語言,會否反而加快另一種少數群體語言的邊緣化和瀕危速度。」

的確值得留意。

#2174 「遭受壓迫和邊緣化的族群本質上影響力不足,不會掌握太大的政治權力,即使主張要矯正歷史上的過錯,也未必很容易就影響政治人物的立場。」

這是重點,但問題在觀感。舉世的政權其實全部都在乎自己面子,但在現代自由民主國家,政權知道「保護少數族群」是一種政治正確、可以為自己加分的動作。

#2177 「歷來許多例子在在證明,接受母語教育有助於提高弱勢族群的教育程度,對於提升社經地位和促進經濟發展都有助益。培養雙語或多語能力有益身體健康,具有促進認知能力、提高學習成效、延緩失智症和其他神經退化性疾病等諸多好處。」

其實重點不在於「哪種語言」,而是要橫跨兩種(或多種)語言學習,本身就是一種智能挑戰,自然有助活化腦筋。

#2207 「不同的計畫案也能相輔相成:由於有威爾斯語維基百科,谷歌翻譯服務得以從這個龐大的開源語料庫抓取資料,有效改善翻譯結果。」

互聯網時代的好處。

#2207-2212 「二○二○年年末,「蘇格蘭語維基百科」遭到揭發,原來大部分內容根本未用蘇格蘭語(Scots)寫成。……終於紙包不住火,真相大白。網友追查編輯紀錄才發現,這些頁面全都由同一名使用者「AmaryllisGardener」創建,他也是整個蘇格蘭語維基百科的管理員。」

管理員一樣爛。

#2218 「韓德夫婦居住在北京期間,接續聘請威爾斯女孩擔任保母並與他們同住,她們通常是利用高中畢業後上大學前的空檔期間出國工作。」

首先你要有錢,大部分外移者都不會有那麼多錢。

#2224 作者的話「只要有人願意和記者談話,我都既驚訝又開心,更別說他們不僅花很久的時間接受訪談,有時甚至要承擔和記者談話的風險。」

本來未必有的。

星期六, 5月 11, 2024

炒冷飯系列﹕不過是具屍體﹗

(發現這本好笑的舊書又再版,值得重貼,基本上看倌見到Mary Roach這個名盲買也不會錯。原文貼於2006-11-06。)


Mary Roach《不過是具屍體﹗》,林君文譯,台北﹕時報文化,2004、2018、2024
(一版封面﹕時報文化、二版封面﹕誠品、三版封面﹕讀墨)

早說過,雖然「第二個她」稱之為「變態書」,但作為一個「bio 人」,不大可能感覺變態。
(當然啦,細說蟲蛆如何嚼食身體、在皮下鑽動的場面,確實令我覺得「核突」。)

上次(2006-10-07日記)提到,這本書令我最痛苦的,是如何編分類號。

(「變態書」的描述見2006-9-24日記)

對於法證科學向來很有興趣(對法醫書籍介紹見好同學整理書單的醫學部分,按﹕後來越寫越多自己開了一頁書單),所以就算讀到屍體如何腐爛(除了描述蟲蛆那段)和利用空難遺骸重組事發原因,都是還覺得很可觀。
(雖然喜歡法證科學,但我從沒打算真的去當法證人員。不是怕死人—反正我不信鬼,而是怕骯髒、尤其對那些爛臭味,無法忍受。)
作者是一個專欄作家,不過對於資料搜集相當認真,除了訪問專家以外,亦親自檢索文獻(這點在華文作者中似乎不多見)。作者的筆觸亦不失輕鬆,黑色幽默頗有抒緩作用,但又不至於對死者不敬。

在討論過解剖、腐爛和防腐後,作者討論了很多不同的屍體「下場」—例如科學實驗(甚至有人試過頭顱移植),還有死亡定義的發展、吃人肉(「人肉蜜餞」這點在《醫學簡史》也提及過),更有最新屍體處理科技﹕消化成液體或化為堆肥。
作者提出很重要的一點,她反對美國的保守思想。她認為堅持土葬火葬並非必然,兩者其實一樣有其「核突」之處,並不見得比捐獻科學研究、化為液體或堆肥更為「得體」。所以她呼籲讀者不妨把遺體捐贈作研究用途,造福後人。
(不過她也指出,近年來捐獻遺體的人其實已比以往增加不少,因為醫學院陸續取消解剖課,甚至有「屍體過多」的現象。但科學研究不止解剖,讀了這本書就能明白。)

伊凡斯的指導教授瓦思的話下了最好的註解。「堆肥法是種美好的可能。只是這個國家的心態還跟不上腳步。」

瑞典人的心態就開放多了。人的生命以柳樹或杜鵑叢的形象續存,也許能輕易取悅一個滿是園丁和回收者的國度。

(p.243)

最後一章,作者除了討論自己的遺體處理,亦介紹了塑化程序(plastination)。就就是把屍體塑化成「人體奧妙展」裡那些展覽品的過程。當然,這個方式不單用來做一般展覽,更大的用途是在醫學院,把屍體部分塑化後,就可以給無數學生親手研究,省下大量解剖課時間(更省下大量屍體)。香港科學館先前已經搞了一個「人體解構」展覽,讓大家欣賞中大醫學院的塑化標本。(書介見 [書海潛遇(6)])

這令我回想上次(零五年九月廿五日日記)提及的博物館演講,一位館長對「人體奧妙展」的獵奇作風不以為然。現在我會覺得有些事情需要「兩睇」。
我同意館長的一個說法,就是要展示形態擺姿勢的話,用模型就成了,何需擺弄屍體呢﹖
至於「摸」,則「觸摸」也是一種學習方式。但究竟參觀者抱甚麼心態去摸﹖我頗有懷疑。但我不會因此排除觸摸塑化屍體「可能達致」的教育作用(例如在醫學院或科學課堂就很有效果)。
館長有一點沒說錯,博物館不是靠譁眾取寵(又一個網上很多人寫錯的成語)來吸引觀眾的—雖然吸引觀眾很重要。博物館有教育責任,亦應該謹慎和講求人道。
也許對於博物館而言,「人體奧妙展」不是一個嚴肅的展覽。但既然人家願意捐出遺體作這用途(他們是知情並同意的),實在也沒甚麼好說。當事人自己都不介意,你介意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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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能勾起我回憶的,還是講解剖的章節。
當然,我解剖的不是人,我只解剖過幾隻白老鼠。
(跟生物系不同,生物化學系的實驗課只用試管、不需要解剖的,因為我們處理的東西尺度太小了。我的畢業研究是植物蛋白質,理論上不需要接觸動物,有一次見到研究生把兔血抽乾—血是我們的試劑,也令我感傷一番。)
我想起的是同學對解剖的態度。
以前在醫生散文裡讀到,台灣的醫學院要學生對被解剖的遺體行禮,我覺得這是個好習慣。我沒辦法接受某些同學對生命的漫不經心,把解剖當成遊戲。
那也是一條生命。

我不是那些偏激的動物權益分子,我不會反對解剖動物或者做動物實驗,因為學生有學習的需要、科學家也有研究的需要,學習和研究的結果對人類有利。如果說這樣的想法自私,至少,我們不會想用人類做同樣的實驗,所以「唯有」找動物代勞。
(當然,這不代表我認為沒必要人道對待、和減少實驗動物的痛苦。我們要牠們做實驗,不是要虐待牠們,可以避免的傷害當然應該儘力避免。)
可是,我也不能接受把生命當成遊戲。

當拉扯大腸時把大便壓了出來,並沒有甚麼好笑。把白老鼠的腸拉斷成一段段,更不是甚麼好玩的事。
(雖然我也試過不小心把老鼠的那話兒扯斷了,非常抱歉。)
在解剖過後,我沒有針線、也沒有技術(我的手工一向很差),所以沒能把肚子縫起,只能儘量把所有扯出來的腸塞回肚子裡,然後把割開的肚皮拉回來。儘量把白老鼠「包好」,才放進垃圾桶。
我沒法接受同學就這樣沒收拾好,就把屍體拋進垃圾桶。我覺得這樣連僅有的尊重也沒有。
也許在垃圾桶裡撞來撞去,我那隻白老鼠和他們的,也許不會有太大分別。但我覺得我們自己,至少要對為我們犧牲的生命,表達少許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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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讀完這段文字後,就以為方某十分尊重生命、悲天憫人。
面對昆蟲的時候我沒有那麼「仁慈」。

我曾經說過(零五年六月廿九日日記),寫日記是分析自己和自我盤問。為別人寫的文章是虛假的,為自己而寫的文章,才是真實的。
簡單點說,其實寫日記等於解剖自己。

當日日記抄錄了當天《蘋果日報》高慧然的專欄文章﹕

寫 日 記 , 其 實 是 與 自 己 的 心 靈 對 話 的 過 程 , 勇 敢 面 對 最 真 實 的 自 己 , 然 後 揭 露 它 。 當 一 本 日 記 , 從 落 筆 第 一 個 字 開 始 , 便 為 閱 讀 及 展 覽 而 寫 , 又 有 多 少 人 能 寫 出 真 實 的 自 我 呢 ? 即 使 它 沒 有 別 的 讀 者 , 可 是 , 在 寫 日 記 的 過 程 中 , 作 者 總 是 下 意 識 地 修 飾 自 己 , 久 了 , 自 己 也 厭 棄 自 己 , 太 累 。 不 是 每 個 人 都 有 勇 氣 面 對 真 實 的 本 我 , 若 非 嚴 格 的 律 己 者 , 或 者 天 生 的 自 戀 狂 , 其 實 , 都 不 適 宜 寫 日 記 。

寫一篇公開的日記,不可能把所有事都公開。(其實我不介意讓朋友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包括缺點。不過這裡漸漸「人太多」。)
但連寫日記也要自欺欺人,那不如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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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讀《發現時間的人》。

原本在發愁,不知道年尾去新加坡時應該拿甚麼書。(因為手頭的新書幾乎看完,但又不想破戒大量買書)
突然想起,道金斯那本《盲眼鐘錶匠》,買了那麼久還未讀。雖然這本書,開本比較大,比較難帶。
還有一堆明報那邊買來的便宜書(但性學論著似乎不適合帶往)、《與法有緣》、《右手、左手》、《哲學的陌生感》、《希臘羅馬神話故事》、未讀完的《果殼中的宇宙》,更有很難啃的《法哲學》,《病毒最前線》也未讀完,但不可能為了未讀完的幾章帶一本厚書。

怎麼好意思去買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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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某人其他書評書介)

(如果閣下有興趣讀電子書,經本文連結 https://moo.im/a/beiGMT 購買,本人將獲得平台回饋。當然看倌不一定要經這條連結買的。)

星期六, 5月 04, 2024

炒冷飯系列﹕香港稅關古今談

(找舊書介見到有趣的文章,原文貼於2013-02-03)

[香港稅關古今談]

請區志堅博士主講,是因為他有份完成了一本《香港海關百年史(1909-2009)》的海關官史。
奇怪在這本書從未公開發售,只是海關私下送給來賓,連香港大學圖書館都沒有。

講者說是公家機關怕有收益不知如何處理之故。

在下於問答環節指出,很多政府機關(如天文台、水務署路政署之類)都出版了官史(何佩然一人搞了幾本),而且都公開發售。天文台甚至出了兩本官史一本回憶錄。所以說不知如何處理收益,實屬官僚迴避責任。博士最好呼籲一下海關把這本書公開發售。

另有觀眾建議把內容轉換為PDF格式放上網頁,乾脆不用買。

(研究了卻收起來,研究來幹什麼﹖)

(﹕朋友提示,海關有一個電子版放上網了。雖然不太方便閱讀……)

區博士講義甚多,亦說得快,所以很多細節抄不及。

海關有趣之處,在於它的工作範圍從來不太固定,很多時都是看當時的政府需要。那個時代政府需要針對哪些事,海關的工作就會轉變。例如香港就曾向鴉片徵稅(那時是合法的),又試過向汽水徵稅(因為財政司本身是肥人,想預防大眾肥胖云云),後來還要管翻版。
當然,世界各地海關工作都有共通點,就是管制出入口物品和徵收關稅。
例如香港海關跟警方有部分工作重疊(如偵查毒品),但海關工作集中於關口,而且跟財稅、經濟關係比較密切,警察就不管稅收而專管治安。

中國關務,記載始於西周。《周禮.地官.司關》載有「司關」一職,負責在各地設關把守,向往來貨物徵收關稅並發放「璽節」(通行證),並管理貨物倉庫、收取租金。《禮記.王制》指關卡在中原內陸作防衛用途,雖然檢查往來行人,但並不向外地人徵稅。

至於西方關務,記載始於公元前413年的雅典。身為古希臘海權霸主的雅典,設關向往來船隻抽5%關稅。跟中國關卡「對內」性質不同,他們針對的是對外貿易。

中國和雅典的分別,除了對內和對外,還包括形式。中國關卡由官員主管,雅典則因為嫌公營開支高、而且關稅不穩定,所以委諸包稅商負責。(講者說包稅商貪腐更嚴重,或許是的,不過官員貪腐也不見得少就是了。)

到唐玄宗,全國設立了二十六關口,由「司即郎中員外郎」掌管。(我懷疑他抄錯,因為我在書中好像沒讀過戶部有「司即」這個名字……)

另於廣州始設「市舶司」向船隻收10%稅。
到明朝,大概由於海禁,市舶司雖管船,但不再負責徵稅。

清初遷海又復界後,於廈門設閩海關,1685年廣州、寧波、上海分別設粵海關、浙海關、江海關,各設海關監督,隸屬戶部。為中國稱「海關」之始。

當時海關負責依船隻大小、長度及重量徵收船鈔,徵收關稅,並登記船隻及執行查禁等。

因為外商多走私漏稅,徵查困難,所以政府委由負責擔保的「行商」包辦,為十三行制度之始。十三行制度的問題間接觸發了鴉片戰爭。

北京條約後,由英人為首的「江海關關稅管理委員會」接管屬中國政府的江海關,形成奇怪的「中國政府機構,歸外國人管」的體制。

(方按,即「中外合治」。1990年商務出版梁伯華的《近代中國外交的巨變》曾提及費正清的《條約下的中外合治》(Synarchy under the Treaties),但梁不同意費的說法。)

當時上海縣令兼海關監督曾復設華海關,但被英美法三國領事阻撓而撤除。(畢竟一地有兩個海關實屬繁複)

詳情可參閱《赫德與中國海關》,講者建議看英文原版,因為大陸翻譯不只多錯漏,而且因為意識形態關係,有些地方是有意遺漏的。(例如他們不願承認英國人管海關除了是侵奪中國主權和為英國圖利外,還有為中國引入西方現代化制度之功。)

講者亦建議各位參考香港大學圖書館的英文「中國舊海關檔案」,是館方買來作研究的。

1855年太平天國時期,外國協助收復上海縣城。為保稅收,清政府默許管理委員會存在。

後來各口岸均仿傚江海關,李泰國出任首位中國「海關總稅務司」,專管中國各口岸的「新關」。新關負責徵收外商關稅、亦向中國商船收登記費,統一稅項、稅額、稅務文件。並以稅款作為清政府借款的擔保金。
原有內陸各關仍由清政府官員管理,稱「常關」。負責徵收本地商人稅款,亦負責防衛和管制來往物資。常額的稅項有規限,但稅額則不統一,各地不同。(其實傳統中國很多稅項都是各地不同)

1854年赫德來華(19歲),李泰國在「阿思本艦隊」事件後失勢,清廷改委赫德為第二任總稅務司(1863年11月15日至1908年4月20日)。赫德於1911年逝世,生前協助籌辦同文館和大清郵政,被清廷贊許為「忠實僕人」。(方按﹕見《赫德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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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相關工作則分由兩個部門執行。船政署負責船隻登記、申報貨物和清關。出入口管理處(Imports and Exports Office,1887年成立)則負責緝私和出入口統計,並下轄「緝私隊」,是海關的前身。

講者提及,海關英文名 Customs and Excise Department 的 Excise 並不見於外國海關名號之內,他懷疑跟緝私工作有關。(他想的是 exercise﹖)

不過在下於維基倒找到 Excise 的意思,其實是指一些特定商品稅。這個字留在名稱之中,可能因為早年鴉片煙稅是香港稅收的大宗﹖所以海關查緝走私鴉片對保障政府收入很重要……

1841年,畢打中尉獲委為第一任船政司(我記得叫Harbour Master,即海事處長前身)兼海事裁判官(Marine Magistrate)。政府並通過了下列規則﹕
—Regulations of the Port of Hong Kong (港口管理規則)﹕要求入港船隻由船政司指定停泊處,離港廿四小時前要通知船政司。
—Desertion of Seamen Ordinance (船員擅離職守條例)﹕當中亦規定了一些保護船員的法律要求。並規定船長向船員簽發 Ticket of Leave (上岸許可證)才可上岸。
—中國乘客法﹕所有從香港出發、或者來港而船程至少七日的中國船隻,都受香港法例保護。此法同時管制非法苦力貿易。

1867年廣東常關扣押香港的走私鴉片船,當時麥當奴透過英國駐廣州總領事提出抗議。但被英國政府駁斥,因為英政府認為扣押走私船是中國政府的合法權力。

1871年清政府於汲水門、長洲、佛堂洲、九龍城設四關卡徵收「常關」稅,並嚴厲查緝香港轉口的走私船。史稱「香港的封鎖」(大陸說法)(失效連結)

1886年「管理香港洋藥章程(失效連結)要求外地運來的鴉片,要轉經香港註冊的船才可以進口內地。
為此總稅務司於「中國之九龍地方便宜之地」設「新關」以便發賣洋藥稅單,同時徵收原本中國政府徵收的厘金和正稅,於是取代原本清政府控制的「常關」。
同時香港註冊船隻被中國稅關騷擾的投訴,亦由九龍新關稅務司負責調查。(由於新關由洋人主理,即是說掛香港旗的船隻不再受中國常關阻撓了。)

香港政府同意稅務司於「九龍山」(獅子山到飛鵝山一帶)北面的要道設關。

1887年4月2日,MT Morgan成為第一任九龍關稅務司。雖稱「九龍關」但總部其實於皇后大道中16-18號銀行大廈二樓。上述四個常關關卡由英人接管。

現在馬灣毓季公園仍保留1897年「九龍關借地七英尺」石碑。(當時稱「九龍灣」即馬灣,但馬灣其實亦即汲水門關卡。)

到1898年,英國租借新界九十九年。
九龍關由於是清政府機關(雖由洋人主理),於是馬灣的關廠遷至寶安大剷(於是深圳海關曾稱「九龍海關」),其餘三廠被港英政府於1899年關閉。遷往寶安縣的九龍關仍舊運作,繼續收取運往大陸鴉片的關稅。

香港方面,則開始於大路上每五英里設一關卡。(關卡總數和關員數字抄寫不及)
當時香港方面只有七艘緝私船,以香港水域海岸線之複雜,自然嚴重不足,於是政府關稅收入大減。
在1901-1910年,每年約有30萬人過關,算是相當高的數字。

1909年正式成立緝私隊(Preventive Service)。
香港政府決定限制鴉片,鴉片煙館牌照到期後不再續牌。是以政府將損失60萬稅收,故改開酒精稅。

Liquors Ordinance譯「酒精飯品條例」,講者稱連米飯都徵稅﹖

不過這樣似乎跟香港自由港的身份不符,我想是把「飲」字抄錯了吧﹖

出入口管理處更名為 Imports and Exports Department,處長由助理船政司兼任。

1920年代只有酒精(包括甲醇,但海關網頁說甲醇是稍後才徵稅)、鴉片、煙草等徵稅,其餘都免稅。(這更證明了上面的「飯」是抄錯吧﹖)

1919年首任總緝私督察就任。
1963年原於干諾道中消防局天台的緝私隊學校,遷至觀塘政府合署。訓練期仍為六個月。(1974年再遷入大欖涌)
1977年工商署建議改組,英文名亦由 Commerce and Industry Department 改為 Trade, Industry and Customs Department。緝私隊改名「香港海關」。
1982年海關正式成為獨立部門。(工商署則演變為現時的工業貿易署)

海關改名原因之一相當搞笑,是因為緝私隊英文名 Preventive 被人誤會是 Family Planning (家庭計劃)之類的事(聽起來有點難以置信)。為免誤會所以改名跟隨各國為 Customs。

中文名方面,由於緝私隊管理貨物出入口的工作越來越重,已不只是「緝私」那麼簡單。市民離港機會日增,一般人過關被「緝私隊」檢查亦感覺不好,所以也有改名「海關」的需要。

到1996年,首位華人關長上任。

之後講者介紹了一些九龍關和艦艇圖片(失效連結)
講者另外介紹一本《中國經濟史》,不過我聽不清楚所以抄不到作者名字。
有人問及厘金,講者表示沒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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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後順道看看他們的衛奕信勳爵文物信託20周年紀念展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