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川浩《跌倒了也要繼續向前進》(倒れるときは前のめり),台北﹕台灣角川,2017
這本書還夠「霸氣」的,一來不提供試閱,二來不能在網頁開啟(必須用App讀,然後發現原來在手機app做頁面塗鴉,Mooink Plus 2C雖然彩色但無法顯示)。擺明就是因為名作家出品,所以不怕你不來買。而在下確實也因為《圖書館戰爭》對作家好奇才會買,否則看不到內容的書,通常就不會買了。
在下最大的好奇就是,《圖書館戰爭》中稻嶺館長的原型是兒玉清(方某首次見到他是《HERO》的鍋島伯伯),甚至當電影開拍時兒玉清已經過世,還特意讓他用照片出演(電影改為稻嶺館長也死於「日野的惡夢」,新設一個「倖存的副館長仁科成立圖書隊」為背景),可見作者有多喜愛兒玉清。
日文維基記載兒玉清很明顯是個大右派,支持官式參拜靖國神社、甲級戰犯合祀那種人。而《圖書館戰爭》其實有點「左」,強調為了守護重要的事物(書),圖書隊必須忍耐,先承受(敵人良化隊的)第一擊,不能「先發制人」。這個設定很明顯是影射戰後和平憲法第九條,日本縱然重建武裝力量,亦限定「專守防衛」,要等到敵人攻擊才可還擊,直到2014年才重新解釋成「集體防衛」下盟友受攻擊也算數。
為何寫出一個「左左地」故事的作者,會喜愛一個大右派﹖這本散文集的確有解釋到,因為兒玉清老伯除了是演員,還是著名讀書家,經常向觀眾推介書籍,不少作家(包括作者)都受其恩惠(p.58)。而再看作者本人對大戰的感想,其實也就是一般日本人「當年開戰也是迫不得已」、「戰爭很慘,最好不要再打仗了」那種,對日本發動戰爭的責任很少反思,這也難怪了。對這些作家而言,他們當然會很愛兒玉清,而對方(也是日本政界主流)的右派政見,他們未必認同,但也不是他們關心的大問題。(情況等於2019年前,大家喜歡某藝人,也不會理他是黃或藍的。)
在下相信作者甚至沒有察覺,這種右派政見,其實就是支撐他們極力反對的東京都圖書審查條例的基礎(主事的石原慎太郎還否認南京大屠殺呢)。日本人看不穿(或者不願說穿)日本右派的保守觀念和權力結構同時在影響所有方面,跟他們迴避戰爭責任的檢討,其實是一體兩面(另一本書《罪惡感的代價》有深入討論)。
這本是先前在雜誌刊載的散文結集,以前李逆熵曾經開玩笑說這種是「知名作家才有資格出的拉雜文集」(反正粉絲一定買嘛,而李生自己也有,潛在買家不夠的話出版社不見得肯幫你出)。作者也是屬於立場鮮明的那類(讀《圖書館戰爭》也看得出來),不一定每篇文章的立論我都同意。不過能夠在原作品以外認識作家,也是讀者會有興趣的。(所以才出得那麼霸氣嘛,笑﹗)
(方某人其他書評書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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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或挑骨頭﹕
p.15 「基本上,他們都是接受嚴格軍事教育,懂得相忍為民的一群」
為何戰前的皇軍不會,戰後的自衛隊員就懂得「相忍為民」﹖那是美式的軍事教育和政治制度嘛。
p.23 「後來我把這段經歷寫進了《圖書館戰爭》的中澤毬江和《雨樹之國》裡。也就在那個時候,我才了解到,擁有醫學知識和缺乏醫學知識的人所得到的療效有著明顯的差異」。
所以,就算不是為了成為醫護,你也應該有基本的醫學知識。至少病了不要找錯人。
p.26 「就像新加坡的魚尾獅那樣狂吐個不停。」
我真的沒想過可以這樣聯想,新加坡政府大概要抗議「辱星」了。(笑)
p.31 「其中最主要的,針對『非真實存在青少年』性表現的問題,卻已經浮上了檯面。所謂『非真實存在青少年』又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新名詞(據說是指貌似未滿十八歲的劇中人物)。
p.32 「有些人也許認為這是東京的事,與地方無關,問題是日本主要的出版社都集中在東京。或許管制的範圍僅限於東京都,但是出版社主要的市場卻是整個東京地區。一旦東京都內受到了管制,為了配合都政府的政策,出版社勢必只有自主管制一途了。換句話說,實質上等於是全國性的出版管制。」
明言要針對虛構的角色,這比香港那條惡名昭彰的《防止兒童色情物品條例》更惡。(後者惡在兒童色情的定義「不論它是否對真人而作的描劃」,律政司在立法時聲稱只針對「看似真正兒童」的描繪而不針對動漫畫,但最後告了一個藏有蘿莉控漫畫的流浪漢。)
p.35 「擅自給人貼標籤的行為,其實似曾相識。還用得著說嗎﹖就是向來主張推動條例修正的那兩位大作家,都知事和副知事(方按﹕似乎指這人)。都知事曾經針對他認為可能觸犯出版管制條例的漫畫,公開指出,那是一種『下流的職業』﹔副知事也曾在推特上發言﹕『愛看漫畫的人全是一群失敗者』。」
p.36 「當時似乎不少人都有過被贊成管制派粗暴而且近乎歇斯底里的言詞攻擊的經驗。我在我的小說《圖書館戰爭》裡曾經寫過﹕『有些時候善心可能比惡意更可怕。因為懷有惡意的人清楚知道自己傷人的意圖,而『善心人士』卻未必知道自己可能正在傷人。』」
支持者是自以為善心其實在做壞事,而主推者更是惡意滿懷。這類口頭有崇高理念的惡棍行徑香港人也見識不少。
我倒好奇高談「愛看漫畫的人全是一群失敗者」的副知事如何面對知名的動漫愛好者麻生太郎。(雖然麻生太郎跟隨政府立場,支持訂立連虛構動漫也管制的《兒童色情禁止法修正案》。)
p.37 「整排售票機全部停止售票。但是入口柵欄卻是開放的。原來東京地鐵決定免費載運。」
遇上災難事故本該如此,只是香港未必會再這樣做了。
p.40 「我想JR一定沒有惡意。他們大概只是作了一個非常單純的判斷,認為既然事情毫無進展,也就沒什麼值得播報的了。問題是,即便沒有收到新的通報,乘客卻可能因為獲知事情『毫無進展』而倍感安心。持續和外界斷絕音訊時,十分鐘感覺可是很長的。也許可以把意外發生時,在車廂內等的痛苦難耐,想像成等吃泡麵時的心情。」
p.41 「『毫無進展』本身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
這點提醒不錯,雖然已知等待時間的泡麵,我想感覺跟遇上意外不知何時完結差得遠了。
p.42 「新幹線的服務品質在JR當中一向是表現最優異的。之所以如此,我想也許和飛機這個強勁對手的存在有關。畢竟少了競爭對手,服務是很難長進的。有人可能會說,私鐵和地鐵難道不是他們的對手嗎﹖別忘了,私鐵和地鐵只能在一定規模以上的城市中營運。」
對比一下香港巴士和鐵路的關係就很明顯。
p.45 「除此之外,我和湊佳苗都曾親身經歷過阪神大地震。經歷過阪神大地震的人都非常了解一種感覺。那就是,自我約束無助於拯救災區。其他地方的人不論如何主動地約束自己的行為,也不會為災區帶來任何的好處。災區需要的,講白了只是重建的經費。而這筆重建經費,必須透過其他平安無事的地區積極地帶動社會和經濟的復甦,才可能產生。」
p.50-51 「地震過後,我頻頻收到一些來自災區的聲音,他們說﹕『就似是我害他們非得自私約束不可似的,聽了心裡好難受』」
p.52 「梅田地區在地震後不久便恢復了正常營運。如今回想起來,梅田的泰然鎮定著實讓大家重拾了信心。當時的災民不禁會想,僅僅只是一河之隔,既然那訪的市區能夠如此坦然地面對,我們這邊一定也能儘速完成重建的工作。」
p.53-54 「我聽說,在今年初春,當東京電視台決定恢復播放動畫節目的時候,立刻招來了許多民眾的撻伐。……事實上當時整天的災區報導,讓觀眾根本別無選擇,資訊疲乏的怨氣簡直已經到達了臨界點。就『恢復例行性節目,緩和觀眾緊繃的情緒』這個角度來看,我反倒覺得東京電視台的判斷是值得給予肯定的。」
p.54 「檢討自己的行為是否知所分寸,必要的時候自我約束,這樣的態度確實是很可貴的。然而,如果只是想著『誰知所分寸,誰不知分寸』,以檢討他人的行為作為理由,濫用『自我約束』或『不知分寸』的說法,社會永遠不可能進步。」
的確如此。當然在大眾都很悲傷的時候,大肆娛樂也可能「傷害感情」的,一開始的時候審慎一點、叫停一些太胡鬧的娛樂也沒錯。但日本人這種「自肅」習慣去得太誇張、過度壓抑的地步,甚至變成道德魔人檢舉別人的藉口。
p.54 「除此之外,與其搜尋『不像話的事』,不如尋找『值得給予肯定的事』更能讓人感覺好心情。」
事實上蔡子強說,零三沙士一片愁雲慘霧,後期記者和傳媒都有意找「好人好事」來報導,免得所有報導都那麼負面。當然傳媒自發找好人好事振奮民眾,和「主旋律」強要別人「說好」迴避問題,是兩碼子事。
p.57 「正如我在推特上曾看過的一張寫著『不敢貼在自己家門口的想法,就別在網上說』的圖片一般。真希望有人把這拍成公益廣告,讓大家都知道。」
p.171 「惡意也是一種表達的形式。你確實有說人壞話的自由。問題是,自由伴隨著責任。既然要說人壞話,自己就該要有傷害他人的覺悟。連這點覺悟也沒有,只是任憑自己享受著中傷他人的暴力,就是『匿名的毛毯』。」
方某之所以一向實名寫文,亦屬如此。因為匿名太容易令人不負責任地胡說八道了。
當然我這樣說並不等於支持強制的實名制,因為大家都明白,有些正確的說話,公開身份是說不到的。
p.64-65 「有些孩子可能會說,可是我還是想當作家,那怎麼辦﹖我會告訴他,可以先把目標放在當個兼職的作家,在這個前提下,『一定要在學校裡好好用功學習』。如果以為『當作家就可以不必用功學習』,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學生的本分就是學習。不知善盡本分的人寫出來的東西,是不可能有說服力的。然後我一定會再補一句﹕『還要學著珍惜你的生活和出現在你身邊的每一舍人,包括父母、同學、老師。』和用功學習一樣,不懂得珍惜周遭人的人寫出來的東西,是不可能打動人心的。……年輕的時候,我既不用功學習,也不懂得過好自己的生活,滿腦子只想寫小說,結果不論我如何心急,都當不成作家。但願未來想當作家的年輕人,別再重蹈我愚蠢的覆轍。」
的確大部分的嗜好皆如此,畢竟稱得上嗜好的事,大多是養不了家的。(或者應該說,只有很少數人能夠,例如大作家、大球星,但大部分作家和球員都是過窮日子。如果這是副業或者有後路則還好,如果只能靠這維生,就注定艱難了。)
p.66 「新書一經簽名就會被視為人為毀損,是無法退書的。所以如果一次簽太多,可能會造成書店無謂的困擾。」
在下不是書店員工倒沒想過這點。
由於校內辦書展跟作家講座很難配合日期(除非是透過書商同時邀請作家),所以如果日期接近,有時就會情商書店先提供該作家的書。我們在作家講座上讓學生簽名認購,然後給作家簽名,最後同學待書展到書商攤位認領付款。(為何講座上不先收錢直接賣書﹖因為學校收錢手續上很麻煩。十多年前還好,現在財務規矩已經不容「我收了錢再交給書商」那麼簡單。)
有些小書商會接受「先給我書,書展上再收錢」的安排。但邀請大書商辦書展,他們反而不肯這樣做,甚至我承諾「如果有學生認購後不來買書,簽了名的書學校可以包下來」,他們都說「公司規矩」不行。
我們原本以為「作家簽名本」應該是比較值錢,就算原本的學生不買應該都有其他人想買。但在本書看來,簽名本對書店反而是一種冒險。
p.67 「所謂理想的上司,就是會跟屬下說『責任由我扛,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的上司。」
曾經有人說日本式名將,就是「完全信任屬下參謀的判斷,直接在他們的作戰計劃上蓋印,萬一打敗仗就準備切腹」的人。似乎現在他們還是這樣想。
下屬當然都想有這樣的上司,但日本人似乎沒想到,這樣也可能鼓勵屬下不負責任亂搞。日本當年深陷戰爭泥淖,就是因為這種太放縱參謀和中低層軍官的無責任文化。以致後者為了貪功塞責,不斷把戰線越拖越長、戰事越鬧越大,最終不可收拾。
「上司為下屬做的事負責」理應如此(雖然不是每個上司都做得到,敷衍塞責也不少),但前提是上司不能讓下屬無人駕駛「只管做想做的事」,要善盡監督輔導之責。
p.67 「如果有個會拉著同事說『耶—大家跟我來﹗』的人來瘋店長,我保證這家店的賣場女店員一樣也是超級有活力。」
這根本就是笠原郁吧﹖
p.70 「要是連住在當地的居民都覺得自己的家鄉是個無聊的地方,還會有誰肯專程跑來觀光呢﹖」「計程車司機的教育。這又是一個不錯的著眼點。觀光區的計程車其實肩負著觀光客諮詢窗口的重責大任。」
的確,當地居民的觀感其實才是首要,真正欣賞自己地方的居民,才有自信和吸引力。當然正路而言,政府應該做好管治和服務,讓居民真心滿意。可是在某些地方嘛,說你抱怨是「不愛X」,強要別人「唱好XX」,製造虛假的民族優越感就算數了。這種民族主義虛火騙不了人,反正那些高歌的人,自己也覺得當地就是個無聊的地方,只想刮夠了就走。
至於的士司機嘛,你看香港讓炒的士牌照的人主導市場,就知道無法旨望改善服務。
p.75 「一場破紀錄的超大豪雨,造成田埂嚴重受損的景況。水田中的積水流失,導致稻田缺水」
倒是沒想過「豪雨反而導致缺水」吧。
p.82 「就算有人也同樣覺得這部電影很無聊,但是懂得分寸的人一定會靜靜地把自己對這部電影的看法帶到電影院外,找一個和他同樣看過這部電影的朋友表達自己的不快。」
分寸﹖回看前面p.54﹖為何你喜歡這部電影,其他人不能即場批評﹖當然,大吵大嚷本身就是不受歡迎的,畢竟這是種騷擾。但電影已經播完,人家散場時跟朋友討論罷了,又不是中途批評妨礙你看戲的興致,又有何不可﹖難道規定電影散場時只准讚不准彈﹖
p.90-91 「我要再強調一次,我絕不是要他為自己的錯誤負責。因為這位自稱作曲家犯的錯,已經遠遠超出了他能夠為自己的行為扛起責任的程度了。」
的確有很多人胡搞時都會自稱「出了事我負責」。但他們沒想過,出了事會牽連多少人,責任大到就算他不要命也負不起。
p.94 「從飛機維持一定高度的時間,幾乎找不到哭泣的小娃兒(僅屬我個人的觀察經驗)便足以證明我這個推論應該沒有錯。……所以我建議帶小孩搭飛機的家長,當小孩哭的時候不妨試著讓他們喝點水或吃糖果。兩種方法應該都有助於鼓氣。如果這種方法真的有效,請記得跟我說。」
其實按照一般家長說法也是這樣的。
p.100-101 「他們開著改裝得氣派豪華的宣傳拖車繞行,一面播放著廣告。在無人蓄意發出聲響的人潮中載著巨型喇叭,以破壞性的音量蓄意放送……問題是,眼睛可以閉起來,耳朵卻沒辦法關閉。面對訴諸視覺的宣傳廣告,我們可以移開視線,選擇『眼不見為淨』,但是訴諸聽覺的宣傳廣告,我們卻無法主動把它消音。這種宣傳拖車等於是用聲音霸佔了空間。……沒禮貌地用超大音量強迫他人聽,就是一種暴力。」
日本極右組織就是習慣這樣,開卡車到鬧市路口或者左翼人士家門前,開大喇叭叫口號。
九巴那部「路訊通」之所以引來抗議,不得不「滅聲」,亦因如此。
(當然我還是不明白為何地鐵可以播放有聲電視節目就是了。)
p.103 「如果終止單行本的出版形式,培養新人作家的工作就會變得非常困難。因為,文庫本每個月新書的出版數量相當龐大,大到必須立即汰換掉上一個月才出版的新書。……也因為如果不培養新人,出版業界肯定會每況愈下。而為出版社賺取培養新人的資金,則是成名作家的義務。
單行本為何重要,這點不說不知。
後面(p.105)說,這位「夠義氣」(剛出了單行本,沒乘著電影發行立即出文庫本)的作家是三浦紫苑,那本小說則是《啟航吧﹗編舟計劃》。
p.109 「我賺來的錢,在我寫書不是那麼順利的時候,是支撐我沒有收入期間的生活資金。有了這筆資金,我才能在任何狀況下繼續保有『寫自己想寫的』和『不寫自己不想寫的』的權利。既然有幸享有這樣的權利,我是不可能放棄它的。」
回答那些說不想見到改編影視作品的讀者意見,算是相當直接。雖然我也覺得《圖書館戰爭》改編電影的確有點失色(雖然主角選得好,但因為只剩武打,文戲幾乎全刪,角色變得十分平面﹔改編動畫做得好得多),但這的確是原作者的權利,覺得改得不好,充其量不看就是。
p.111 「如果讓一些因為看了電影才知道我的小說的讀者留下『這位作家的粉絲都很粗暴沒有水準』的印象,對我又是另一次打擊。沒有一位作家不會因為自己的讀者遭人嫌棄而不難過的。」
真的嗎﹖不是「作家」也沒有粉絲所以不肯定。
p.120 「阪神大地震時的親身經驗……當時我住的地方所幸受災的程度不大……最教我擔心的就是生理期。……這種事情雖然就算對家人也頗難啟齒,但如果災變發生,希望男生一定要多留意一下身邊的女生是否有這方面的困擾。這也是我寫下這一幕的用意。」
p.133 「我倒是收到了一些女性讀者的來信說﹕『刻意寫生理期的事,真的很低俗。』讓我一度感覺有些失落。」
其實就算男生想留意也做不到甚麼,女生之所以困擾,就是因為她們不想讓男人知道嘛。我們總不能開口問女生有沒有需要,或者乾脆見女生就塞一包衛生巾過去。(大概除非是很熟悉的人)
作者收到的回信,正正反映了我的憂慮。女性作家這樣寫已經被當成「低俗」,如果男性去問這些問題,隨時就當成性騷擾了。
p.131 「這些事情其實只需要稍微調查就能找到大量的相關書籍和資料。但是我想問題就出在,這些書籍和資料只有『想知道』的人才會去翻閱。
p.132 「娛樂作品最大的功能就在於『可以透過故事,把訊息傳達給未必想知道的人』。」
確焉。當然有些人像方某,可能對瑣碎知識較有好奇心,但並非人人如是。但喜歡看故事的人必定比較多。(方某則相反,除了歷史故事,因為讀了又覺得學了些東西。)
p.137 「其實是因為我是那種不習慣事前決定故事大綱的即興演出型作家」
《圖書館戰爭》系列的後話她已經是這樣說。
p.151 「讀書心得就讓真正『想寫』的孩子去寫吧﹗這是我站在書商立場的懇切請求。對不愛作文的人來說,那真的太強人所難了。」
的確對圖書館主任這行當而言,「閱讀報告無助於(甚至有礙)培養閱讀興趣」也是公論(已故教授James Henri甚至開玩笑說﹕想阻止學生有性行為很簡單,要求他們每次做完都要寫報告就行。藉此表達「閱讀報告窒礙閱讀興趣」)。可是想學校不要求學生寫閱讀報告也是不可能的。
除了因為學校目標並非單純培養「興趣」之外(培養閱讀和寫作「能力」也是學校課程目標),也因為「功課」本身就有一點「勉強」的成分(所以日文把學習寫成「勉強」真的很貼切,笑﹗)。功課目的就是訓練,所以必然要重覆做,甚至有點沉悶(至少,就算再努力構思有趣的功課,也不會全都很有趣。何況老師覺得有趣又不等於學生會有興趣,畢竟老師喜歡的事物跟學生不同。正如我覺得看書很有趣但有一大票學生不這樣想)。
試想想,看倌「或者有」喜歡的學校科目,但我們「肯定」每個人都一定有不喜歡的科目。對於不愛作文的人,作文固然痛苦﹔對於怕計算的人,數學練習何嘗不是「酷刑」﹖對於體弱多病的方某,體育科搞體能測試一樣令我叫苦連天。那麼學校是否可以沒有數學練習、不考體能﹖沒可能。(體育老師反應是﹕我不介意你做得慢、成績差,但不可不做)
更不用說有些比較老派的上司還認為要「證明」學生讀過書就要靠報告(就算不用「寫」的,口頭報告一樣是要報告),結果當然是一大票學生只會抄作品簡介(甚至網上文章)交貨。如果老師不小心一點查看,給這些人頒了獎,說不定還會給學生鄙視。
就方某而言,我在中六之前還是很厭惡寫閱讀報告的(連口頭報告也不想做,所以當年我讀書不少,但參加教協閱讀活動拿到最後的紫章比其他同學遲)。直到中六有中國文化科,讓我可以把不同科目的書籍知識「炒埋一碟」,才突然愛上寫閱讀報告。究竟先前的閱讀報告有多少幫助﹖沒人說得上。
p.152 「在睡前,當我生起了肚子有點餓,該吃什麼好呢﹖的念頭時」
漏了引號,應為「在睡前,當我生起了『肚子有點餓,該吃什麼好呢﹖』的念頭時」。
p.161 「高中時所教的近代史,都是在畢業在即的歷史課上被草草帶過的。所以儘管第二次世界大戰是最接近現在的一段戰爭史,我們對它卻幾乎都是一知半解的。也所以,似我這種學藝不精的人,壓根就對這段歷史說不出什麼話來。」
p.162 「浩大的戰爭場面的確很容易寫成故事。然而,戰爭真正面貌卻不在此。因為戰爭的『成果』還牽涉到勝利之後,是否能讓當地的居民接受自己的問題。」
「我不會想去追究這場由日本發動的戰爭的是非戰錯。用現在的價值觀去看待第二次世界大戰當時的價值觀,無疑是荒謬的。拿現在的標準去衡量當年認為殖民政策是理所當然的時代,只會歪曲了史實。如果真要把第二次世界大戰判定為日本的侵略行為,那就得先從近代西歐諸國的殖民政策開始興師問罪才對。被迫陷入烽火的國家當然很難原諒曾經蹂躪過他們的國家。但是要知道,世上從來沒有一個國家背後不存在著某些闇黑的歷史。」
p.162-163 「極端的自虐史觀或極端的自由主義史觀,都可能落入另一場以戰爭作為外交手段的陷阱。」
看了這幾段就會明白,為何寫得出《圖書館戰爭》的作者,會對兒玉清是個大右派這點毫不介懷。除了知遇之恩,亦因為作者其實跟一般日本大眾一樣,對戰爭史缺乏認識、同時亦對戰爭責任欠缺反省。遇到戰爭責任的問題,那種推卻的藉口(「別國都有做過壞事」的臭蟲論),跟政府口徑其實沒多大分別。如果「不能用現今價值觀去評價當年的事」是正確的話,他們為何還要每年悼念原子彈轟炸﹖反正跟南京和其他地方一樣,「打仗殺人無可避免」嘛﹗
當然這也是政府的責任,整個課程的設計,本來就是想把二次大戰輕輕帶過。畢竟如果要仔細教起來,後果並不是那批受惠於美國陷入冷戰後放寬公職追放政策、得以重掌政壇的那批保守派想見到的。
對比一下德國就明白,人家很乾脆地承認本國犯錯。無論用哪個年代的價值觀,隨意屠殺平民都是該受指責的(再一次,如果不同意就請日本人標準一致,不要怪美國人丟原子彈)。別人有搞殖民統治,不代表你的殖民功過就跟別人一樣、或者不該受指責。《李光耀回憶錄》沒說錯,日本人是趕走了英國殖民者,但卻是更糟、更殘酷的殖民者。同樣是殖民,就算現在評論都是負面,但「錯」的程度「當然」也有高低之別。
而對於各地不同的民族,由於日本人倚重(或迫害)的程度不同,他們對日本統治的評價有高低之別,亦是理所當然。
而我不知道作者口中那種「極端的自虐史觀」怎樣能夠鼓勵下一場戰爭就是了。
p.193 「書中的結尾,一位陸上自衛官這樣說道。『我常在想,自衛隊最好還是不要太高調。畢竟當自衛隊被大肆報導的時候,就表示一定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我在航空自衛隊採訪三一一的時候也聽到了同樣的說法。」
的確如此。武裝部隊或者紀律部隊這類部門本來就是為「有事」而作準備,所以如果他們出鋒頭,其實即是已經出了事。有「所以還是沒事為好」是很重要的心理質素,抱英雄主義或者想出鋒頭的那些人,只會變成戰爭販子或軍閥之類(日本二戰前就有很多這類軍人),最多還是不要參加,閒時去玩戰爭遊戲(war game)就好,免得累人。
曾經參與義勇軍少年團的朋友,就引述他們的長官半開玩笑說「軍隊是要來出parade(閱兵典禮)的」。當然這反映當年香港太平盛世用不著出動軍隊(雖然他們有份參與邊境巡邏捉非法入境者),但同時也是類似老子「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的想法。要真正動用部隊本身就不會是好事(打仗還是救災也一樣),部隊只需演習和出來步操表演,其實反映天下無事。
p.233 「看似一心想要成為好萊塢成龍的湯姆克魯斯」
日本人果然總會想起成龍。以香港人的眼光看,拿湯告魯斯(港譯不是更簡潔﹖)跟成龍比算不算侮辱前者﹖前者現在應該更出名了。
p.243 「(《一百萬零一夜》)我還是深深佩服印度電影竟然也能觸及這樣的主題。」
說「竟然能觸及」是作者原意還是譯者譯錯﹖算不算辱印﹖(笑)
印度電影最出名固然是歌舞(這齣也有),但印度畢竟也是民主社會,總有探討社會深層問題的空間。
p.263 「今天是敬老節,我想如果能夠藉著這個機會,讓年長者知道,其實年輕人只是希望遇到值得尊敬的長者。」
這篇是懷念兒玉清的文章。雖然他是大右派,但政見有問題不等於他不能有好的一面,我們不能以政見掩蓋人格。他會那麼受歡迎,自然因為他為人有可取可敬之處。雖然他可取可敬的那一面可能只適用於本國人。
為何他會喜歡《圖書館戰爭》這個暗喻和平憲法的小說系列﹖我倒真的很想知道。
p.276 「初稿時我把『聖地』寫成『麥加』,結果被NG了,所以才稍事修改。編輯說,其實他們接到過伊斯蘭教徒的客訴,希望出版社能重新斟酌『麥加』這個詞的用法……」
當然如果有教徒不滿,只要不影響文意,迴避也不為過。
方某不是那種支持踐踏別人然後笑人家玻璃心的右膠。不過我想如果基督徒聽見別人以「耶路撒冷」借代「聖地」,除非那塊「聖地」本身帶負面意味(例如紅燈區之類),否則應該不會投訴。畢竟借用你的聖城比喻人家心目中是「聖地」的一片地方,其實也是一種恭維。
p.279 「刺蔘(繼子的擦屁股草)」
這不關作者事。而是在日本人傳統觀念中,繼父繼母也是一樣惡毒呀。
p.312 「就算車站的改建工程預計在多少年內完成,可是難道就不能先把高知站的廁所整修一下嗎﹖這不叫浪費錢。為了在車站改裝之前,讓觀光客覺得『這裡真是個好地方,以後還要再來』,這筆錢其實是一筆值得花的『投資』。」
車站是地方的門面。當然這種說話,如果出自政府官員的口,就很容易被人罵。所以必須縣民和縣議員都有同樣的見識,才會做到。
p.324 「在去年留下的蕨菜枯枝裡,今年一定會生出新的來。這也是採蕨菜的常識,所以總是先到先贏。」
因為記得地點的人不用四處找。當然這是鄉下地方才能做的事,在城市那麼多人,每人摘一棵都摘到絕種了。
p.332 「第二次是在我國中的時候。當天是平日,積雪把操場變成了一大片雪地,我們被要求到操場集合,學校宣布第一節停課,直接改為親雪時間。多麼有人情味的安排。」
學校課程要有餘裕才能有這種奢侈呀。(遠目)
p.333 「遺憾的是,許多同鄉並不懂得善待本地出身的名人。……我曾經聽過不只一位作家和藝人說過﹕『我絕不會接受來自故鄉的演講邀請。』也聽說過,他們最受不了那種會說,你是在地人,當然就該為地方服務﹗之類接連不斷又沒有禮貌的邀約。」
果然這種「想當然」要吃人的鄉親不是強大祖國才有的現象。
又,「你是在地人,當然就該為地方服務﹗」應該有個引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