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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3月 01, 2025

科學態度:對抗陰謀論、欺詐,並與偽科學劃清界線的科學素養


Lee McIntyre《科學態度:對抗陰謀論、欺詐,並與偽科學劃清界線的科學素養》(The scientific attitude: defending science from denial, fraud, and pseudoscience),王惟芬譯,新竹﹕國立陽明交通大學,2021

本書主旨不及它的內容那麼入世。
本書主旨是討論科學和非科學(或者,偽科學)之間的劃界問題,這是科學哲學上難有共識的問題。
(留意「非科學」和「偽科學」是兩回事。很多學門皆非科學,但他們沒打算自認科學。偽科學是以非科學冒充科學者。其差異有如大富翁遊戲鈔票並非「偽鈔」,只要沒人當它們是真鈔票。)

中學科學科都教過「科學方法」,但其實哲學界並不認為這是有效的劃線方式。科學的方法固然有,但並不必然跟足教科書的步法。而且這些方法通常都是有點以物理和化學為核心的意味,其他學門(如生物學)的學者不服,他們的方法往往被前者貶仰。

現在最出名的劃界條件,是波普提出的「可否證性」。意味一個「科學的」理論必須有「能被證據推翻」的條件,無法被推翻的理論就不算科學。但實際上甚麼算否證,本身已可以一直辯論下去。而且很多學科的知識都不如物理或化學那麼可以「一鎚定音」突然改變。

醫學正是如此。我們每天在傳媒見到他們根據新論文寫成的養生新文章,覺得學界很飄忽,今天說這有害明天說這有益。但實際上生物醫學研究結果往往有不確定之處,學界共識通常不會因為單一研究而改變,而是累積了很多研究結果後才逐漸修改。傳媒為求新鮮通常會忽略這一點。

甚至連物理學往往亦不是如此運作。例如牛頓力學未能解釋的行星軌道擾動,並沒有立即成為否證。牛頓力學幾百年來都有效應用,所以學界寧願視為觀測誤差或者以其他原因解釋—例如有未發現的行星。直到愛因斯坦提出相對論並得到實證支持後,才取代了牛頓力學的地位。又例如弦論理論上可檢驗,但實際上未有做得到的檢驗方法,而學界仍在研究。

後來哲學界甚至有人提出,根本沒有一個條件可以同時是科學的必要兼充分條件,讓我們簡單地區分科學與非科學。(把某條件視為必要條件,可能過嚴太窄﹔把某條件視為充分條件,又可能失諸太寬。)

科學劃界問題甚至變成一個很「入世」的問題,因為世間越來越多人想以「學術自由」為幌子,要求把他們屬意、但不符合現時證據和學界共識的理論,塞進中小學課堂中。(遠有創造論者,近有氣候變化否認者、甚至更多……)

作者嘗試提出,或者我們不需要這樣劃界,「科學態度」是個更好的標準。
科學態度指科學家關心實證,而且願意根據證據改變理論。

這顯然不一定要在科學研究才用得著,甚至是不錯的做人原則。

方某向來認為,如果某人缺乏作者提及的「智性上的誠實」(#1894,我傾向用「知性上的誠實」),那就沒有跟他討論的必要。因為他要的不是真相,他只要贏。

某位寫手正是如此。早在其未出名之前,方某從朋友轉載得見其文,認為史實與文章內容不符,遂在其網誌留言(方某當時仍甚多事)。最令我驚訝的是其回應,他不是說我搞錯史實(於是指教我事實為何是他寫的那樣),而是說為了宣揚其立場(吸引更多人跟隨這派系),描述是否符合史實並不重要。見到這段回應後,我就再沒跟他對話,因為一個不尊重事實的人,跟他討論也是浪費時間。其所屬派系後來顯然相當成功,甚至被文壇老人稱為該派「健筆」。可是若要學習其無視事實只有立場的態度才能成名的話,看來還是不成名比較好。

聽起來把一些客觀條件(理論本身的可否證性)變成主觀條件(態度),似乎會令區分更困難。但作者認為動機往往可從行為判斷(法庭判案正是如此),而且科學態度也不是只看個人,而是看整個學門的集體行為。個別學者的不誠實,並不影響整個學門為科學。

作者提出的例子就是醫學。西醫在二三百年前並不「科學」,醫生只依靠傳統行醫,死抱一套過時的古希臘羅馬理論,甚至對新出現的實證視而不見(塞麥爾維斯的產褥熱理論是可悲例子)。直到醫學社群終於接受了科學態度,醫學發展遂突飛猛進、日新月異,連帶人類平均壽命得以大幅延長。

如此看來,科學態度很明顯是科學的必要條件,但成為科學還需要有更多的條件。(沒有科學態度就不是科學,但有科學態度不等於就是科學。)
作者認為我們其實不需要勉強為「科學」和「非科學」劃界,因為很多事物皆「非科學」(作者本人所屬的哲學界亦然),但這不等於它們比較次等(這是唯科學主義)。我們需要提防的,只是非科學而假冒科學、又自稱可帶來實證知識的「偽科學」。
作者強調科學態度有助於將「偽科學」轉為「科學」,正如過去幾百年西醫的轉變。

當然,有讀過科學的人,自會留意到科學極重視「客觀」,甚至連寫報告都只會用被動句式。強調主觀態度的說法,自會受人懷疑。作者認為本來就不應該假裝科學完全客觀,科學家的價值觀其實很重要。客觀的重要性不在於科學家(假裝)沒有立場,而在於不能讓意識形態立場影響對實證的採納(如社會科學的例子)。作者特別詳細介紹西醫在美國的演變過程,醫界如何靠法律和教育制度逐漸變成重視實證的界別。

這個「後現代」、「後真相」的年代,充斥了各種否認科學、假裝實證,其實只用來鞏固立場的理論。秉持科學態度顯然不只是科學家的責任,而是我們做人處世必要的修養。

(方某人其他書評書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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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或挑骨頭﹕

#35 推薦文﹕好科學應該怎麼做?恰當地理解「科學態度」「早期科學哲學認為,科學的獨特之處在於它的方法——科學方法。因此,如果一門研究想達到如同科學那樣的成功,就應該採用科學方法。」

結果變成濫科學的「唯科學主義」(認為世上所有物事只有以科學方法研究才有意義,並忽略無法被客觀測量的方向),引起更多人對科學的反彈。

#68 「社會科學雖然是科學,但是它距離好科學仍然有一點距離,如果社會科學研究者要成為更好的科學家,必須要有更多從業者展現出鮮明的科學態度。」

社會科學的問題是課題難度多於態度問題﹖

#130 推薦文﹕科學態度,來得正是時候「我們即使透過斷篇殘簡還原了科學的部分內容、知識、理論甚至是方法,但要是少了那些最初促成科學發現的價值與態度,那麼這一切的意義都將變得稀薄,而科學也很難在這種狀態下持續往前推進。」

這解釋了中國科學發展的困難﹖

#194 譯者言 王惟芬「如果註定找不到答案——而且連問題都問錯——為什麼我們要辛辛苦苦地讀這一大本科學哲學呢?」

哲學是重視問問題和思考過程,多於找到的那個答案吧﹖

#505 導論「又因為有些人投身所謂的「科學主義」(scientism)而變得更糟,他們大力推動這樣的觀念,企圖改變公眾想法,因為他們現在等於握有一把錘子,而把其他領域都看成釘子。」

唯科學論反會製造偽科學。

#564 「為什麼拒絕氣候變遷的人會以他們所謂的高標「懷疑論」來加以反駁?」

因為要扮科學嘛,創造論者早已優而為之。

#1336 2.對科學運作方式的誤解「就算過去看到的所有天鵝都是白的,也無法排除將來不會出現黑天鵝的可能性。這裡的問題其實非常深層,因為這不僅動搖到我們能夠確知任何關於認識世界的方案是否真實的想法(無論它們與數據的符合程度有多高),而且從技術上來講,我們甚至無法確定這些方案是否更趨近於真實可能性的,因為就規模來看,到目前為止所考察的樣本與未來可能收集到的數量相比,是不成比例的小。要如何確定我們目前的樣本可以代表其餘的?」

這點倒沒想過。

#158 「要是沒有發現海王星,這項擾動將會是推翻牛頓理論的一個否證例子,因為牛頓力學(延續克卜勒)預測所有行星都應在完美的橢圓形軌道上運行,除非有受到其他作用力的影響。然而,他們兩人都沒有輕易放棄牛頓力學,亞當斯和勒維耶分別找到了其他的引力來源。」

但冥王星雖被發現卻太小,不足以解釋擾動。

#1466 「但是定律必須紮根於理論之中。」

定律本身就依附於理論,如牛頓力學。那些方程式背後其實依賴於牛頓的理論。

#1963 3.科學態度的重要性「在當時的醫療社群內,也沒有一致的途徑去傳播訊息或是克服懷疑論者的反對意見。實驗方法,在直覺和傳統面前,仍然屈居次位。」

今日的教育呢﹖(另一本《另類事實》就針對這一點,該作者認為瑞典的教育學界困於建構主義走火入魔。

#2030 「事實上,產褥熱這則故事最驚人的部分或許不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醫師拒絕承認這些對照實驗,並且從實證證據中學習,而是塞麥爾維斯竟然能夠遙遙領先群雄,率先擁抱科學態度。」

先知總是被人咒罵。

#2052 「他(愛因斯坦)是第一位這樣強調的。我(波普)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科學態度。」

應該不是第一位,達爾文更早提出了哪些觀察結果有可能否證他的天擇演化論。(而波普並未了解這一點就早早聲稱演化論並非科學,此說遂被創造論者利用。波普後來更正評論,但流言四佈已經太遲。)

#2150 「自亞里斯多德以來,倫理學的一大爭議就是關於在判定行為之對錯時,並不是依循某種描述我們職責規範的道德理論,而是根據行為後果是否符合理想標準(如功利主義),或是某種理性原則(如義務論);真正讓一行為合於道德的是行為者本身的德行。」

正如人禽之辨,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如果我們想知道一想法是否合理,也許我們應當將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從業人員的性格、依循的規範和價值觀上。」

有如司法之程序公義。

#2175 「我認為對科學公信力最大的威脅並不是來自科學家的工作方式與我們用來證明其合理性的方法間的某種哲學性的區別,而是在探討科學的過程中不當地引入意識形態。而科學態度正是抵制這種意識形態傳染的堡壘。」

但如果真的要質疑的話,科學態度是否也是一種意識形態﹖(當然我們知道作者說的意識形態不是這方面的意識形態。)

#2377 4. 無須以科學態度來解決劃界問題「我們可以藉由認識什麼不算是科學來學習很多關於科學的事。不需要證明任何表現出科學態度的就是科學;只需要指出任何不具備科學態度的都不是科學即可。」

即是必要條件。

#2432 「我們的出發點是好奇有沒有辦法可以說明科學的獨特之處,但或許這根本是問錯問題。指出科學獨特之處的目的也許是為了展現為什麼有些研究領域不算是科學的。」

正如可否證性不能用來證實理論而只能推翻理論。

#2531 「讓各種隨意的實證研究進入。劃界主義者會樂於將通水管和修電視當作是科學嗎?在此我們將這稱為「包容性」(inclusivity)問題。」

他們也是建基於科學呀。

#2739 註18.「席尼.莫根貝瑟(Sidney Morgenbesser)曾經對此作評,他表示,說某事是科學的與它作為一門科學之間可能有所不同。」

即是科學作為一種態度和科學作為一個學科之別。

#2795 註32.「劃界的適當任務是去描繪科學與偽科學之間的差異,而不是科學與非科學之間的。」

正如鈔票的設計是防偽鈔,而不是與「非鈔票」作區別。

#2820 5.實踐科學態度的具體方式「如今的科學家多半以團隊合作的方式作業,彼此合作並在提出理論的過程中尋求同儕意見。有些人認為,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與偽科學區別開來。」

一則始終有個人研究,二則團隊方式搞偽科學也不是沒可能。

#2844 「職業生涯的壓力會導致研究人員偏好某個特定結果,或者只是尋找值得發表的內容。……(3)不斷做實驗,直到獲得想要的結果。」

但幾乎必然如此﹖學生做實驗做不出預期結果也是會繼續做。

#2944 「發現即使在所有受試者都無法單獨解答的小組中,這個小組通常也可以找到正確答案。這意味著當我們組成一個團體時,推理能力會提高。我們會仔細檢查彼此的假設,並評論彼此的邏輯。在綜合比較眾人意見後,排除了錯誤的答案。」

對比《雜訊》的說法似乎不同﹖

「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可能會缺乏批評自己論點的動力。一旦自己得出「看似正確」的答案,為什麼還要費事重新考慮呢?」

故曰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

#3004 「科學與巫術之間的區別在於科學的「整體批判心態」(corporate critical-mindedness),也就是說,在巫術社群缺乏團體批判個人觀念的傳統。」

產生這個制度大概是意外。

#3089 「即使出於某種目的而造假,個人通常也難與專家之間的「群眾智慧」效應相匹敵。」

這裡主要的因素恐怕不是群眾智慧,而是「實證」的力量。只要有不同的人重複實驗和觀察,假象總會被事實揭穿。

#3154 「科學家只會想報告正面的結果。誰會想要讀那些失敗的假說,或者查看沒用的數據?」

其實失敗的資料也有價值,只是大家沒時間去理會它們。

#3375 「科學界的發表狂熱可以回溯到十七世紀」,當時英國的倫敦皇家學會(Royal Society of London)開始將第一位發表的人,而不是第一個發現的人列在首位。」

算是始作俑者﹖

#3387 「有人聲稱可以解釋偵測不到氘原子的原因在於龐斯和弗萊希曼使用的百麗玻璃皿的成分含有硼」

是中子吧﹖

#3480 「科學最重要的就是去嘗試找出失敗。科學的真正危險不是來自於錯誤,而是欺騙。錯誤是可以糾正的,並從中汲取教訓;而欺騙則常被用來掩蓋錯誤。」

過而不改是為過矣。

#3686 註3.「就算真的發表出來,還是有機制可以將其撤回。」

Wakefield詐稱疫苗導致自閉症的論文也被撤回,但傷害已成。學界會因為論文撤回而改變,但公眾並沒有因為論文遭撤回而改變想法。

註5.「Robert Trivers, The Folly of Fools: The Logic of Deceit and Self-Deception in Human Life (New York: Basic Books, 2011).」

本書有中文版﹕《愚昧者﹕為什麼我們會自我欺騙﹖從演化邏輯和心理學透視人類欺騙的科學》(臉譜,2018)

#4091 6. 科學態度如何轉變現代醫學「我想要闡明的是醫學如何擺脫這些黑暗時代,邁向基於縝密觀察、計算、實驗以及保持靈活的心態,能夠接受只有經過實證證明的想法,基於這些來行醫。」

其實現在的西醫也不是「完全」循證,畢竟很多基於經驗的治療方式仍然存在,不大可能真的「全部」都能逐個做研究去判別(《統計,讓數字說話﹗》就提及有些手術廣泛採用多年後,後來的研究證明其實沒用)。有時還是用了看來有益無害就好。當然現代和以前的分別,就是現在的西醫接受「用實驗驗證藥物或療法是否有效是黃金標準」這一點。

#4091 「蓋倫認為放血可以讓治療者師法自然,學習到排除多餘水分(例如月經)可以預防疾病。」

這個想法其實很怪,那麼女人為何還會病﹖與其嘲笑他,不如研究一下為何他會這樣想﹖

#4126 「大多數的觀念在最初就不是根據任何的證據或實驗。醫學在那個時代還沒有具備科學態度。」

這點不奇,正如五行也不需要做實驗去確認。五行或四元素之類是古人看世界這方式。

「那些年的醫學文獻今日讀來還是讓人心生恐懼:一篇又一篇的論文重述著放血、拔罐、殘暴地清除傷口、塗擦引發水皰的藥膏、強調冰浴或高溫熱浴等益處」

西醫的也叫拔罐嗎﹖從維基百科看來似乎是,不過他們的拔罐是用來負壓加強原本放血療法的手段吧﹖而中醫的拔罐是製造皮下出血而不放血。

#4162 「但用冷水浴來治療發燒會被「視為謀殺」。」

在歐洲某程度上是,那麼冷的地方冷水浴豈不凍死。
何況現在的西醫也不會用冷水浴治發燒,甚至方某小時候醫生教老媽的火酒抹身也不再用,只會叫人用暖水抹身,讓表皮血管擴張「自然地」帶走熱量。(冷水刺激表面血管收縮反而怕妨礙散熱了)
(中暑另計,因為中暑時中樞神經已經失常,甚至不懂發汗,所以要先用涼水帶走熱量。)

#4231 「到十九世紀末,只有幾種有效的藥物而已,諸如治療梅毒和癬的汞,用於增強心臟的洋地黃,心絞痛時用於擴張動脈的硝酸戊酯,治療瘧疾的奎寧以及用於痛風的秋水仙素等,除此之外,就幾乎沒有其他的藥物了。」

仁醫》的時代就是這樣,漢醫固然保守,但蘭醫其實也沒多少治療方式,所以主角才像神人。

#4264-4306 「那時解釋才是醫學真正的工作。病患及家屬最想要知道疾病的名稱,然後,如果可能的話,還想知道是什麼原因引起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病情可能會如何發展。」

人們看天文台也是一樣﹖

#4306 「二十世紀的醫學努力追尋的科學地位是物理學早在十七世紀就達到的。在整個人類歷史上,醫療從業人員行使著治療者的權力;他們說著一口專業術語,披掛著專業學校和學會的風衣。但是他們的知識程度只有到模仿民俗智慧和準科學風尚的程度。」

自然療法的支持者至今亦然。

「他們的工作方式是結合個人經驗、抽象推理和審美判斷,最後訴諸權威」

教育學到現在是否還像這樣﹖(教育研究是有,但要做到循證醫學的水平就極度困難了。)

#4306-4329「那些接受過正規醫學培訓的人試圖以組建醫學會和執照考試的方式來設法與「庸醫」區隔開來,可能有人認為這會受到渴望獲得更好醫療服務的民眾所歡迎。但事實並非如此。民俗療法和外行醫療仍很普遍,因為有許多人將美國醫學的專業化運動視為一種權力和權威的爭奪戰。」

至今亦然。

#4329 「擁有被認可學校學位的人會得到執照,而其他人則必須接受考核」

事實現在香港亦然但仍有人要破壞。除了純為圖利的政棍還有某些只見效率不見人命的「經濟學家」。

#4369 「他進一步建議學生在開始接受醫學訓練前至少要有兩年以上的大學教育

其實英制醫學院頭兩年也是pre-clinical。

#4369-4401「AMA 委員會基本上成為全美醫學院校的認證機構。⋯⋯〔到 1922 年〕醫學院校的數量已減少到 81 間,畢業生數量減少到 2,529名。即使美國州醫學委員會聯合會或 AMA 醫學教育委員會都不是由立法機構所設置,他們的決定也具有法律效力。」

如前述那些「經濟學家」會批評這是壟斷。我們只能說壟斷未必總是壞事。
又,「具有」應為「沒有」,意思剛好相反。(AMA並不是法定機構也沒有法律權力禁止人開醫學院,只是政府會參照他們的評價決定接受哪些醫學院的畢業證書。)

#4422-4457 「所有這些臨床發現,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歸因於科學(更不用說是科學態度了)?勒法努語帶挑釁地提出這個問題,指出二十世紀醫學史上的許多「決定性」時刻,彼此間幾乎沒有共同點。正如他指出的「盤尼西林的發現不是科學推理的產物,而是偶然的意外」。」

「發現」通常都是意外,但「證明」就要靠科學了。

#4457 「弗萊明的實驗室剛好位於另一間正在研究真菌的研究人員實驗室的正上方」

甚至連這一點巧合也不需要,青黴菌四周都有。你把麵包放久了會發霉,可不需要有人在你附近研究真菌才會發生。

#4580 註23「關於麻醉,有些堅持不用的人認為給正在分娩的女性麻醉會牴觸到《聖經》,因為《聖經》上說,孩子應該在痛苦中出生,這是對原罪的懲罰。他們認為阻止人「通過上帝要他們忍受的」是個錯誤。」

結果要等到維多利亞女皇讓他們收聲。(女皇選用無痛分娩,沒人敢罵她)
而到現在還有一大批人拿著《聖經》不准婦女墮胎,哪怕因姦成孕也不准。

註28「就連思想家魯道夫.維爾奇(Rudolf Virchow)也反對細菌致病論,他說:「如果我可以再活一次,我將致力於證明細菌只是在尋找它們的自然棲息地,也就是那些患病的組織,而不是導致這些組織患病的原因。」」

自然療法支持者與之焉。
(又﹕他不只是思想家,還是醫學家。)

#4833 7. 誤入歧途的科學:科學造假和其他失敗「在這裡我不是要討論那些悲觀歸納論者的講法,他們認為從長遠來看,大多數的科學想法都將被證明是錯誤的。」

又或者可以從李天命提及過的佛偈看﹕破邪即顯正。證明了一個舊想法錯誤,即是向正確邁進了一步。我們大概永遠不能到達最終的真理,但套用微積分的概念,我們可以無限趨近它。

#4907 「說謊的比喻(故意撒謊)比較不適合,或可改成沒耐心的自大狂,他們因為太過自負而想要抄捷徑,不去走其他人都必須遵循的過程。」

但偽科學也往往如此,那就無法分辨了。

#4961 「羅伯特.帕克(Robert Park)在他的《巫毒科學》(Voodoo Science)一書中指出,自欺欺人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會演變成造假。」

竟然又見到了,這本的確是好書
原本我買到的版本叫《我們上了科學的當》,這個書名顯然改得不好(不是科學騙你,是科學家騙你),而且譯者簡直亂譯到連CalTech都可以譯成「加州科技」。沒幾年後出版社才改找另一譯者再譯一次,改為直譯書名《巫毒科學》,譯筆至少正常一點,但買了第一版的我就真的覺得自己「上了書商的當」。

「這些例子都是在說明人性的弱點,不算是造假。」

這個分辨是沒意義的,造假難道不也是源自人性的弱點﹖

#4992 「有人會懷疑造假的情事常常會得到原諒,或是息事寧人地過去,而這還會產生另一個意想不到的後果,可能會對那些僅是遭到指控的人不公平。若對造假只是選擇性的懲罰,那些僅是遭到指控的人可能就會被直接推定有罪。」

性侵指控亦同。有些性侵者被輕輕放過,這當然是問題(所以Metoo有其意義),但走到另一極端,無視被告人權,見到有人被指控就直接當他真的有做過,也會造成問題。只是人們通常無法取中庸之道,老是想舒服地站在一邊,不是踐踏指控者/受害者,就是踐踏被指控者。

#5023 「如果將這工作交給科學家而不是行政主管,在實際造假的案例中,通常就不會出現命名和懲罰曖昧不清的問題。」

也不一定。

「科學恰恰是一種,在大多數時候都有賴自我監督的事業。」

其實很多行業(尤其被視為「專業」者)都是如此,存心自有天知。

#5068 「許多媒體都大力報導這則故事,試圖告訴大眾疫苗有「正反兩面」的「爭議」,但於事無補。同時,許多自閉症兒童的父母並不關心韋克菲爾德研究中任何所謂的違規行為。他繼續在世界各地的自閉症會議上發表演講,被當成英雄一樣看待。」

尤其爭議本來就是人為偽造出來的。
病童父母不關心就更不出奇,因為人性總要把事情歸因(人類之所以終於有科學也是因為這樣)。自閉症本身成因不明,當有人告訴他們是疫苗的錯,他們就覺得終於「搵到野賴」(找到怪罪的對象),你告訴他們找到的不是真兇(而又說不出誰才是真兇),他們怎會理你。

「憤怒的父母(包括許多好萊塢名人)紛紛組織起來,並對他們認為遭到遮掩的真相感到憤怒。他們質疑如果硫柳汞沒有危險,那為什麼要將其移除?

因為你們「覺得」有問題嘛,免得大家擔心不肯打針就移除囉。
何不又問一下﹕為什麼移除了還有自閉症﹖

「這些病童是透過反疫苗運動者招募而來,且這研究是被一個有計劃的訴訟案委託並提供資金。」

招募病童和訴訟本身都沒問題,但研究報告沒坦白交待可能出現的利益衝突就是大問題了。

#5366 8. 科學閃邊去:否認主義者、偽科學家和其他行騙者「最常見的原因是科學理論與其意識形態想法不合(例如主張氣候變遷只是自由主義者惡搞的騙局)」

有趣的是這種人往往也自認是自由意志主義或者自由市場至上者。
自由,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

「在實證事物上,我們可能覺得有理由相信我們想要相信的——錯誤地認定,既然科學家還在對此調查,必定對此缺乏共識、尚無定論;但是如果我們真的這樣想,那麼在五十年後,要是我們的這顆行星變得幾乎無法居住,那除了自己之外,我們還能怪誰?

當然是怪別人(尤其是「左膠」)。

#5393 「政治和宗教意識形態(甚至是在碰觸到實證事物時),都日益變得「不講求事實」,反映出他們對塑造現實的強烈渴望。」

結果他們不是承認事實而是塑造「另類事實」自我滿足。其實這就是「膠」,無論你是左是右。

#5413 「卡爾.薩根(Carl Sagan)在他深具影響力的書《魔鬼盤據的世界》(The Demon-Haunted World: Science as a Candle in the Dark)中指出,可以用兩個簡單的原則將科學與偽科學以及其他強詞奪理的騙術區分開來:開放和懷疑。」

難得又是一本讀過的好書。如果你讀過書中催眠師虛構出一場性侵冤案,令一個父親人生盡毀的事例,就會明白面對性侵指控採中庸之道有多重要。

「科學的核心是在兩個看似矛盾的態度上求得基本的平衡關係,一方面要對新想法抱持開放的胸襟,無論這聽來有多離奇,或違反直覺;另一方面就是要懷疑所有的想法,不論新舊,都加以嚴格的審查。」

其實這兩點只是弔詭,並不矛盾。當你想別人只開放而不加懷疑地接受你的說法(於是其他人提出的說法我們也得全盤接受),結果就會令我們的知識中充斥一大堆互相矛盾的說法,結果整個知識體系會崩潰。(李逆熵在《三分鐘宇宙》早就指出這點。)

「所有這些信仰體系實際上都是透過尋求見證來偽裝成具有科學一般的可信度。這裡的問題在哪裡?並不是說他們不「對新觀念開放」,而是就某方面來說,他們「過於開放」。」

其實反過來,它們也是對反面證據「不開放」,拒絕承認對自己不利的證據。

#5454 「對否認主義者來說,似乎沒有證據足以改變他們的主意。」

其實偽科學、陰謀論亦然。當你信了,就很難有證據能讓你走出來,你總會找到方法迴避它們。

「讓我們從一個 2×2 的矩陣開始,看看哪些可以用薩岡式的原則來區分」

明明前面才譯「薩根」。

#5503 「科學家通常不會只收集支持其理論的數據,因為沒人會這樣做。正如波普所言,了解一理論是否行得通,最好的方法就是採取最為嚴格的方式加以審查,看看它是否有所疏漏。」

正如寫論文或者通識專題研習必須處理反論。

#5579 「最棒的一本書是娜歐密.歐蕾斯柯斯(Naomi Oreskes)和艾瑞克.康威(Erik Conway)的《販賣懷疑的人》(Merchants of Doubt)。」

另一本好書(而且不如前兩本舊),方某幫圖書館買了,但一直沒時間讀。

#5614 「你我的年紀都可以回想三四十年前的時代,那時自由派政治家和一些科學家告訴我們,問題出在全球寒化(global cooling)。……正如你所指出的,數據並不支持這論點。因此,同一批自由派政治家和科學家中有許多人將他們的理論轉到全球暖化。」

按照氣候模型,如果沒有人為造成的暖化的話,地球的確會寒化。所以科學家並沒有說謊。
而數據顯然不是站在他一方。

#5674 「氣候變遷是一種完美的偽科學理論。為什麼呢?因為這是一個永遠不能被否證的理論。」

其實否認論才是一個永遠不能被否證的理論。

「克魯茲:任何一位優秀的科學家都會質疑所有的科學。」

這顯然是個誤導的說法。
正如牛頓所言,他站在巨人的肩膊上。愛因斯坦也不需要質疑「所有」的科學,否則自己的新理論根本無從說起。(狹義相對論本身就是建基於「光速恆定」的馬克士威電磁學原理)

「英斯基普:你知道那些評論你的批評者也會說你這套說法是因為你那邊的權力和金錢嗎?我們暫時先不要管這些。我想要問另一個問題。我想問事實。 

克魯茲:先等一下。誰的權力?——算了,我們先不談這個,如果你要對⋯⋯ 

英斯基普:能源業、石油業、德州⋯⋯  

克魯茲:⋯⋯如果你要對人不對事的話。」

他自己就可以對人不對事,不斷質疑「自由派科學家」為了搞大政府陰謀操縱科學理論,人家質疑他們背後有利益衝突就不可以了。
當然這類人通常就是這樣,屢見不鮮。

#5719 「這種說法聽來很熟悉。科學在這方面「尚未有定論」。我們需要知道「更多」。氣候變遷不過「就是個理論」,不是嗎?但是問題在於,這完全跟真正的懷疑論扯不上任何關係。相反地,這是基於對科學實際運作的嚴重誤解,再加上十分具有動機地臣服於認知偏誤之下。誠然,氣候變遷科學還沒有完全有定論。但是,正如之前所看到的,這是因為沒有一項科學能夠完全有定論。」

十五年前就駁斥過施永青的同一謬論﹕醫生也不敢寫包單說你血糖高「一定」會盲眼爛腳、血脂高「一定」會爆血管的,那麼你是否不用控制血糖和血脂/膽固醇﹖大概只有等到你的血管已經爆了,醫生才可以「肯定」你會爆血管。

#5732 「地平論者通常都不願說證據出了什麼問題,以免支持日心說(heliocentrism),只會說直到「證明」日心說之前,他們的理論還是有可能是對的。但這不是一個正確的推理。即使猜對了,也不是科學。」

他們(和其他否認論者)通常會說別人的證據不可信,但這更不是科學。

#5921 「將事物推向我們認為(或希望)真理所在的地方之誘惑可能很大。而這可能導致意外的逆轉(甚至造假),產生適得其反的效應,並損害公眾對科學的信任。」

當年「綠色和平驗蕃茄皮」正是如此。

#5937 「就像否認主義一樣,大多數偽科學家似乎都想要迴避與其理論不合的證據,但是卻會抱怨其他科學家都不願考量他們的觀點。」

(所有這些人)根本是一樣的。

#5991 「2008 年,發現研究所起草了一份示範法案(model legislation),旨在保護那些在教學生「生物和化學演化等全面科學觀點」時感受到恐嚇或威脅的教師們的「學術自由」。」

是胡說八道的自由。

#6013 「實際上,奧克拉荷馬州已經成為這類立法的典型代表,因為過去五年來,這個州在參議院的每屆會期都會重提這項法案。這些法案中的措辭大同小異。」

原來也不只中大評議會會章小組專做這類蠢事。(曾經連續多年有常委提出「評議會」要改名為「議會」,免得校友「誤以為」評議會專責批評校方。死不斷氣到2016年終於被強總以「叫議會校友以為有實權呢」一句KO。他們心目中的「議會」似乎都不會批評官方的,現在的「完善議會」最適合他們。)

#6051 「2015 年我曾在《高等教育紀事》(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tion)上發表一篇名為〈真相大戰〉(“The Attack on Truth”)的文章」

分明是「攻擊真相」啦。

#6197 「態度是個很有趣的東西。也許只有自己知道使用實證證據的感覺;只有自己知道到底是真的在進行檢驗,還是暗地裡在鞏固自己的理論。但即使如此,我也必須尊重這樣一個事實,即自我意識是有很多層次的,而且還會因為自我欺騙的心理現象而變得複雜。不過,科學態度也可以由一人的行動來衡量。」

就像藥店那副對聯﹕製藥雖無人見,存心自有天知。

#6231 註22「如果他們的想法是基於意識形態的,為什麼他們會認為他們需要有證據?因為他們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想法是基於意識形態的。但是這讓他們陷入了雙重標準,因為一旦開始以證據來評斷,他們怎麼能堅持自己的觀點比科學的更有保證?」

正如傳教者(無論是宗教或某種主義)跟你講科學,通常就會變成這樣。

#6423 註52「毫無疑問,許多人還會將布瑞茲與他當代的地質學家阿爾弗雷德.韋格納(Alfred Wegener)相提並論。韋格納的板塊構造理論受到極大的嘲笑和排斥,一直要到他過世多年後才獲得平反。」

韋格納為何被排斥﹖是因為他只提出了個猜想(大陸是板塊、會移動),但他沒有提出可行的機制解釋這個猜想(如何移動﹖),他那個年代也沒有任何機制可以解釋到他的猜想。當時甚至也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持他的猜想。所以當時科學界沒接納他不是錯誤,反而是應該的。直到有新發現、地質學可以解釋到板塊移動的機制,大家才接納這個猜想。
我們只能說,韋格納不幸「太早」想出這個理論,遠遠超出當時科學能支持的限度。

註64「例如,史蒂芬.傑伊.古爾德(Stephen Jay Gould)的間斷平衡論(punctuated equilibrium),儘管在科學上引起爭議,但這展現出能夠為自然事件的突然變化提供一非神學假設的可能性」

這裡作者也有誤解,古爾德本人對於學說被創造論者/智慧設計論者利用也很不滿(他本身是演化論支持者)。因為就算他主張演化不如達爾文主張那麼平均緩慢,可以在較短時期大幅演化,然後有大段不怎麼變化的時期,但那種「間斷」仍是地質時代長度的事,遠遠沒有神話所想的那麼快。演化畢竟不是變魔術。

#6498 註76「若是智慧設計的支持者沒有逐字修訂一份早期的重要創造論文本,可能多少會有些幫助」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創造論者,智慧設計只是個「科學」的偽裝。

註79「在尼古拉斯.馬茨克(Nicholas Matzke)一篇絕對堪稱是傑作的論文中,針對所有這些法案間的譜系關係進行了一項親緣分析,使用一項重要的演化分析工具來研究反演化的立法。」

其實那份把創造論改成智慧設計論的文件也用得著。

註85「在奇茲米勒(Kitzmiller)一案判決後,就連發現研究所(Discovery Institute)這個智慧設計論誕生的地方,都宣稱從未(不正確地)鼓勵過在公立學校教授智慧設計論,並大力推廣旨在鼓勵教師宣揚反演化論的《學術自由法案》」

有趣在一批理應要守十誡的教徒,一直在作假見證。

#6630 9. 社會科學的案例「直到最近,新古典經濟學家都不認為使用簡化的假設會減弱他們將理論模型套用在人類行為上的適用性。」

一種自以為是社會物理學家的傲慢。

#6755 「我們不能因為生而為人,就自認為瞭解人類行為運作的基本方式,必須要揚棄這樣的想法。」

醫學界曾經亦如此。

#6796 「有人說社會科學是不一樣的,因為當人類在研究其他人類時會遇到一個內在問題,即我們的價值觀會不可避免地干擾到實證研究的「客觀」。這其實是主觀性偏誤的問題。不過別忘了我們已經有一個範例,醫學這一領域就解決了這問題,並且向前發展,成為科學。」

即安慰劑效應。

#6810 「我們並未充分重視自己的無知會礙到我們的誠實,因此就不會不斷地拿數據來與自己的想法比較。」

妨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