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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4月 18, 2020

揭書看疫病(2)﹕香港與疫病

(這是為學校圖書館主任協會會訊寫的書介)

時疫流行,躲在家裡除了準備網上教材和聯絡學生,當然還可以打開書本。
以下介紹的,部分在下讀過感受良多,也有不少只是學校買了自己未細讀。內容可以是疾病歷史、演化、甚至是疾病與政治的瓜葛。相信應該總有適合看倌的。


羅婉嫻《香港西醫發展史1842-1990》,香港﹕中華,2018

很少有這樣的專門著作,而眾所周知鼠疫是香港醫療史重要一頁。港英政府如何因應狀況調整醫療服務和規管,值得參考。上學期晨讀我就是拿著這本讀,可惜一直下來只讀了頭一章。新年假期到停課正在讀鄺智文和蔡耀倫的《東方堡壘》,希望盡快讀完可以繼續讀這本。


杏林鴻爪﹕香港醫學博物館藏品選》,香港﹕香港醫學博物館,2016

談香港醫學史,醫學博物館當然是重要的地方。這本書跟傳染病有關的藏品,其實只是開首的「老鼠箱」和水質採樣器。如果您對老鼠箱有印象,若不是對歷史很有興趣,就是年紀相當大(笑)。話雖如此,如果沒空去醫學博物館,看看本書也可以見識部分藏品和香港歷史的關係。



劉潤和《香港市議會史1883-1999》,香港﹕康樂及文化事務署,2002

很舊了,或者公共圖書館才找到﹖但在下當時就買了,因為我是市政局粉絲。當年政府硬推殺局,兩個市政局的議員大多反感,於是成立委員會並委任學者寫一本市政局史留個紀錄,最後到殺局完成後才付梓。諷刺的是,市政局的始祖潔淨局是因為衛生和鼠疫問題而成立,而最後殺局的藉口也是另一場疫症禽流感。

環境衛生,無論是垃圾清理、還是小販管理,往往與庶民日常生活直接相關。當初港英政府決定設立潔淨局,就是為了讓市民代表自行管理,令工作更為順利。日後政制改革、選舉權擴大,亦多由市政局始。到殺局後環境衛生行政當局多與市民發生衝突,實由制度不再把庶政交由庶民自理為始。




莊玉惜著《有廁出租—政商共謀的殖民城市管治(1860-1920)》,香港﹕商務,2018

這本與《香港市議會史》雖然都是衛生尤關,著眼點卻十分不同。市政局「官史」是官民共治的光輝歷史,作者眼中公廁卻是官商勾結的「臭史」起點

當然,了解歷史就會明白,殖民地早年佔人口大多數的華人,大部分是流動人口。無論白人殖民建制,還是華人慈善團體之類,其實都只是官商合作的平台,跟那些窮人關係不大。嫌「勾結」太負面的話,就像作者叫「共謀」囉。

歷史背景在於,殖民政府一向都想省錢(尤其自由港控制到的稅源很少,香港政府早年入不敷支,財政無法獨立於英國),公廁本來要付錢請人清理,是很討厭的負擔(可是那些基層勞工家裡沒廁所,沒公廁就會隨街便溺)。後來珠三角絲業興起,政府發現有人會出錢買城市的「優質」糞肥養桑,於是乾脆讓華人承辦商出錢承包公廁,或者發牌讓商人開設私人公廁,政府還倒過來有錢收。

有趣的事來了﹕政府不想負責任,於是把本來是公共服務的事「外判」給商人承包,是否覺得很熟悉﹖

最有趣的還不是外判本身,而是政商互動的方式。公廁和一切厭惡性設施一樣,必須有,但從來沒人想放在自家附近。撇除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當時公廁比現在臭得多了,別忘記裡面全是放滿新鮮糞便的桶),最主要還是因為「會影響樓價」。這點在舊時更嚴重,因為現在多是小業主在吵,政府可以不理﹔當時小市民不會買屋,反對的都是大地主,政府無法不理。於是把公廁「外判」,政府不用煩心在哪裡放公廁被人投訴,那些大地主放公廁時自然會跟其他地主協調,而且小市民既然只是租客,大地主把公廁放在你家旁邊也無法反抗囉。本書乃作者博士論文改編而成,花了很大功夫疏理公廁和地皮業權、繪畫勢力範圍圖來證明這一點。

既然地主自設商業公廁,令政府免卻公廁選址的煩惱,政府對於商業公廁的衛生自然也隻眼開隻眼閉。甚至為防鼠疫立法糞便要消毒,亦因為影響糞肥價值被商人無視,政府也不聞不問不執法。有沒有令您想起「地產霸權」﹖公廁就是十九世紀的地產霸權。

時至今日,公廁相對沒那麼臭,但政府邏輯沒變過。例如政府連公園和公共空間也叫發產商興建和管理,結果人家把那些公共空間私有化,放在不方便公眾使用的位置,還可以向小業主多放一份管理費。其實就像當年政府不想管公廁,於是任由地主把公廁當成「黃金」收集站一樣。

不愧為「香」港,百多年前廁所的夜香「氤氳」,今日仍裊繞不去。


(揭書看疫病系列﹕疫病的世界史、香港與疫病、疾病和生物學面對病毒資訊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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