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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11月 27, 2021

第五風暴﹕一個失控政府,一場全球災難


Michael Lewis《第五風暴﹕一個失控政府,一場全球災難》(The Fifth Risk),卓妙容、吳凱琳、沈大白譯,台北﹕早安財經文化,2019

就是上次買《假裝是個好爸爸》時,找到這本我很有興趣的書。

上次介紹(碰巧也是Michael的)Michael Sandel新書《成功的反思》,就提到最近看的書當中有不少(還包括《在家不要談政治》、《自由的窄廊》和這本),都是在回應「侵總統上台」這件事,很多人在反思民主社會為何選出一個反民主的政客。本書的角度稍有不同,不是討論「為何」(如《成功的反思》、《自由的窄廊》),也不是討論「如何」(如《在家不要談政治》),而是借「侵總統上台」討論「美國政府」這回事。

因為作者發現,為何很多人會投票支持一個「令人很爽但不適合當總統的人」,是因為大家都沒想過「美國政府」是甚麼一回事。他們不知美國政府是幹甚麼的(甚至連國會議員和智庫中人也不了解),於是隨便選個喜歡的就好。作者也發現,相對於本地出生的美國人對公務員興趣缺缺,移民通常更有興趣當公務員,因為他們在原居國見識過「政府失能」有多麻煩,而本地人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對政府無感。

這樣說來,美國倒也像老子口中「太上不知有之……百姓皆為我自然」的社會。可惜的是,現代民主社會已經不容選民「棄聖絕智」,沒人關心的政府,最終會被人敗壞。所以作者借「侵總統接任」的混亂,介紹三個政府部門對美國人的重要性。作者認為,美國政府最重要的任務,並不是「服務國民」,而是「為國民迴避風險」。而侵總統的漫不經心(或胡亂操作),會嚴重削弱政府這方面的功能,為國民帶來莫大的風險(本書就是討論這些風險)。

更大的問題是,跟很多其他國家不同,美國是超級強國,政府要管的事特別多而且雜。例如農業部的業務繁雜到連部內員工也難以完全了解,以至「猜猜這件事是否農業部管」變成員工之間的遊戲。作者半開玩笑的說很多部門(例如本書介紹的能源部、商務部)管的東西都「名實不副」,單看名稱很難「顧名思義」想到它們管甚麼。所以公眾更難了解這些「無以名狀」的政府工作有何重要,作者要寫本書去解釋。

也因為原來「美國政府幹甚麼」是很多美國人不了解而又對民主延續極為重要的事,奧巴馬夫婦買下本書版權改拍成Netflix紀錄片(還找上《阿當話你知》的Adam Conover當主持)。

不過,雖然指出侵總統有多不堪,看倌可別以為作者就是「彈共和黨讚民主黨」。作者引述受訪者的說法,在準備交接方面,侵總統固然不堪,但奧巴馬上任時也不怎麼樣。甚至乎後來「奧巴馬醫保」推行不順,也是任人不當造成。反而是自由派心目中「邪惡」的小布殊交棒給奧巴馬時做得很好(也許是因為共和黨保守派執政經驗豐富),於是到奧巴馬要交棒給侵,也效法小布殊,盡早做好準備,希望讓侵總統團隊順利接手。

怎料幾個部門員工異口同聲的是,他們準備了一大堆文件和簡報,竟然等到侵就任典禮快到了,都沒人來了解。甚至乎舊官員要跟隨奧巴馬落任,也沒有提名新官員來接手,侵也沒有邀請舊人留任,結果重要公務也沒人跟進。

為何會搞得那麼亂,部分原因是侵本來就沒想過會當選,所以根本不想花錢去準備交接。而他又沒有任何執政經驗(奧巴馬也是,所以起初交接得不太好,但他至少當過參議員)、沒有班底,他也不願相信較有經驗的保守派,所以身邊除了家人就是一批激進但不懂執政的「騎呢怪」。

作者所指的「The fifth risk」,源於能源部第一位「風險長」(Chief Risk Officer)所作的介紹,風險長向作者歸納出能源部要面對的五大危機。核襲擊這類明顯的危機雖是其一,也很重要,但至少還不難想像。「第五危機」是更難想像的「系統危機」,關乎政府持續研究和管控危機的能力,詳情留待看倌自己參詳。但也正因為難以想像,所以更不為外人重視,在侵總統交接失手、亂砍預算下,為政府政策的「可持續性」帶來重大危機。而這種危機,就像我們不重視健康會產生暗病,變成不知何時爆炸的計時炸彈一樣。今天覺得砍了也沒所謂的業務,若干年後就會隨時變成致命一擊。而正如作者所言,選民不明白這些事有多重要,才是導致選出這樣的總統的原因。

當然,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靠「啟蒙」式的教育是否就能夠解決這問題,就不令人樂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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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或挑骨頭﹕

#28推薦序﹕「尤其,他以意識形態掛帥,混亂的政權交接,習慣用短線思考來面對長期問題,把整個美國(以及全世界)推向「第五風暴」──一種隨時可能爆發的新型態危機。」

別忘記政客本來就短視,即是說即是他比本來已經短視的政客更短視。當然民粹領袖這種特質會很受歡迎,因為快意恩仇迎合本來同樣短視的民眾。

#68-91前言﹕「因為早在二○○五年,克利斯帝還在紐澤西當檢察官時,庫胥納的爸爸查爾斯(Charles Kushner)就因為逃稅,遭到克利斯帝起訴並坐牢。……很顯然,這件事庫胥納一直記恨在心。川普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與梅蘭妮結婚時,克利斯帝還是座上賓;庫胥納與伊凡卡結婚時,川普也硬要克利斯帝出席。「我參加他們的婚禮會很尷尬吧!」克利斯帝說,但川普回答道:「婚禮是我出的錢,我才不管他怎麼想。」

連自己女婿和親家面子也不理的人。

#111﹕「克利斯帝繼續帶領這個小組。他試著更低調,但效果不大,三不五時總會有媒體報導他募了多少錢,而川普只要看到這些新聞就會再度很不爽。在川普看來,任何人捐給他的政治獻金,都是他的錢。對他而言,還沒勝選就要為交接做準備根本是沒有必要的一件事。「克利斯帝,」川普說:「以你我兩人的聰明才智,只要早一點從勝選慶功宴上離開,給我們兩個鐘頭,就能搞定交接的事。」」

所以你明白為何會傳出,他借打官司推翻選舉結果籌款但錢用在自己身上的新聞,因為他真的當那些錢是自己的。
前文提到單是白宮已經要任命五百個職位,他又真的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兩小時就搞妥。(如果真的兩個小時搞妥名單才更值得大家害怕吧)

#133﹕「國家健康研究院」應為「國家衛生研究院」,這裡Health不會譯健康。
(中文維基不知為何有人改成把英文名直譯為「國家衛生院」,這其實是研究機構,叫「衛生院」人家會誤以為是醫療院所來的。)

「許多重大貢獻都是出自第一代移民之手,而且這些移民的母國通常政府治理非常糟糕。也就是說,那些曾經目睹政府失能的人,更明白政府的重要性,以及身為公務員的意義。相反的,從未見過政府崩壞的人,往往不懂得珍惜「沒崩壞的政府」。」

簡單說,美國人身在福中不知福。(#為甚麼政治那麼爛因為你只想到自己)

#162﹕「對克利斯帝而言,他第一次感覺麻煩大了,是因為庫胥納。因為他聽到庫胥納說,川普採取的是「非正統選舉策略」,所以他不打算照過去的慣例交接。另一個讓他感到情況不妙的人,是彭斯。」 

奇在彭斯應該已是侵團隊中最有實際政治經驗的人了。

#182﹕「克利斯帝知道,這是川普的行事風格:他總是避免親自開除別人。這個在電視上飾演「Mr. You’re Fired」的主角,在現實生活中卻是另一種人。」

怪癖。

#295第一部﹕「其實,核能武器只是整個科學大計畫(研究的項目包山包海)的副產品。「我們的核武科學家都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是核武科學家,」能源部負責核武部門的副處長瑪德琳.克瑞登(Madelyn Creedon)說,她曾經向川普陣營的人簡報,「但是他們不明白,他們問:難道不能從小培養核武科學家、讓孩子從小立志當核武科學家嗎?我說,嗯,不行。」」

很多人都不明白科學是甚麼一回事,就當是工程般可以有特定方向。

#307﹕「我去了一趟能源部。那是一棟位在「國家購物中心」旁邊的長方形高腳水泥建築」

National Mall是國家廣場,不是怎麼商場啦。

#321﹕「後來在面對國會審查能源部長任命案的聽證會上,他坦承自己原先其實不知道能源部到底肩負什麼樣的任務,因此他很後悔曾經說過那樣的話。……自從提名獲得參議院通過以來,裴瑞的角色非常詭異。對外,他總是正面肯定能源部的各項計畫,對內,他卻一再砍預算、中止這些計畫。」

所以其實他沒後悔。

#329﹕「「你可以發現川普時代與歐巴馬時代有一個明顯的差異。」另一位官員說:「他們不把專業放在眼裡,很沒禮貌。他們似乎對公務人員懷著某種敵意,也不願意分享資訊,也因為缺乏溝通,很多事都無法推動,所有政策都停擺。」」

不出奇,因為奧巴馬是精英主義者,侵團隊是反精英的自命精英。

#341﹕「這也許是美國歷史上,觀察聯邦政府最有意思的期間,因為歷史上從來沒有任何時候像現在這樣一事無成。」

他有建邊境圍牆,但這從來不是對國家最重要的事,而重要的事他不了解也不理專家。

#378﹕「能源部一起工作過的同事都是高手,這裡的文化有點像軍隊。

也不出奇,核計劃本來就是軍隊管理,科學家執行,兩者都講求效率。

#378-392﹕「由於桶子裡的核廢料放射性高且不穩定,因此必須摻入貓大便(信不信由你)。根據能源部一位前官員說,二○一四年有一家在洛阿拉莫斯(Los Alamos)的承包商誤將「有機」貓大便當成「無機」貓大便放入桶中,結果造成桶子在坑洞裡爆炸,將核廢料噴得到處都是。」

我想了一會兒貓大便怎可能還分有機無機,之後再查確認應是「貓砂」(這倒分有機無機)。因為英文真的叫cat litter所以譯錯了。

#403﹕「B—戰機」沒說清楚是「B甚麼」,只是泛指轟炸機吧。(因為美軍轟炸機型號都是B開頭)

#431-456﹕「當時的跡象顯示北韓發動攻擊的風險正在提高,那些掉到海裡的北韓飛彈不是什麼瘋子的可笑行為,那是軍事演練。」

從國安角度而言,重點不是北韓「會不會」發動攻擊,而是他們「可以」發動攻擊。

#456﹕「換個方式說,所謂「伊朗核武風險」,其實並不是伊朗會偷偷研發或取得核子武器,而是美國總統搞不清楚自己國家的核能科學家其實有能力完全掌握伊朗不可能取得核武的情報,然後愚蠢地退出與伊朗之間的協議。這,正是川普做的事。」

看前文,這裡應是「有能力完全掌握伊朗不可能取得核武的情報」。
當然對侵粉來說就是既然可以阻止他們取得核武,何必還要協議。問題是伊朗核計劃本身就可觸發大戰。

#482﹕「奧瑞岡州」應為「俄勒岡州」。

#496﹕「為能源部調查這起事件的塔拉克.沙賀(Tarak Shah)說」前面是譯「沙」的。

#508﹕「這也正是為什麼莫尼茲要求能源部的人認真「想像」那些「意料之外的風險」。例如,他們曾經假想過一場對於美國東岸電力供應網的攻擊,迫使數以百萬計的美國人必須遷徙到中西部。」

這其實也是軍隊參謀部做預案時要做的事。

#538﹕「一九四三年初,華盛頓東部一片相當於半個羅德島大的地區,居民被美國軍方要求撤離,因為美軍打算在這裡生產核子武器所需要的大量鈽元素。」

「華盛頓州」啦。一來軍方不會在首都搞核工廠,二來整個華盛頓特區都沒那麼大啦。

#558﹕「從一九四三年起,這一帶就禁止打獵,因此隨處可見各種動物──鵝、鴨子、獅子、兔子、駝鹿、麋鹿等。」

美洲獅﹖

#558﹕「馬里蘭大學歷史學家凱特.布朗(Kate Brown)在她震撼世人的著作《鈽托邦》(Plutopia)中,比較了漢福特與蘇聯的核武基地奧焦爾斯克(Ozersk),結果發現美國人對輻射線危害的認識,甚至還不如蘇聯。在蘇聯,至少政府知道真相,也知道如何守住祕密,但美國基本上是避而不談這件事。」

#569﹕「由於這座工廠是當地居民的衣食父母,因此爆料的員工往往被居民排擠。「愈接近危險的人,往往愈抗拒理解危險。」布朗在她的書裡說。」

有沒有想起黃子華論回歸(愛滋論)

#578-589﹕「莫尼茲發現,其實根本沒有多少人想弄清楚漢福特面臨哪些威脅:承包商怕萬一出問題,自己得負責任;負責監督整個過程的能源部員工,同樣怕給自己惹麻煩;至於那些仰賴聯邦政府每年三十億美元預算的居民,也不想知道這麼多。唯一想弄清楚這片土地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的人,是原住民部落。但究竟核廢料帶來什麼後果,至今仍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這一點,正中川普政府下懷。如果你一心只想極大化自己的短期利益、不在乎長期而言必須付出的代價,那麼最好的策略就是完全不去理會什麼是長期代價。如果你想跟棘手的難題保持距離,最好的策略就是不要去知道難題有多麼棘手。無知有時候是件好事,而知識有時候是種負擔──知識往往會給我們帶來壓力。對一個凡事想便宜行事的人而言,知識是一種麻煩。」

跟「不理政治」一樣,為何有人無知反智﹖因為他根本不想知,知了沒好處所以不想知。

#595﹕「剛成立時,負責帶領這個單位的人名叫亞倫.馬君達(Arun Majumdar)。他在印度成長……當他被邀請擔任ARPA─E負責人時,他向學校請長假搬到華府。「這個國家待我如己出,」他說:「因此當有人說國家需要我,我無法拒絕。」他唯一的要求,是希望能把ARPA─E設在能源部大樓附近的另一個小辦公室。「能源部的風水實在很糟。」他說。」

原來印度人也愛講風水。

#595﹕「助」應為「資助」,經常在拼音輸入搞錯的詞。

#641第二部﹕「有一天他參加哈佛兩位最知名教授的辯論,一位是鼎鼎大名的哲學家邁可.桑德爾(Michael Sandel),另一位是當時擔任小布希總統經濟顧問的經濟學家格雷格.曼基(Greg Mankiw)。「有位聽眾起身提問,『如果你是商店老闆,在卡崔納颶風過後,你應該提高手電筒價格嗎?』曼基毫不猶豫地回答說:應該。」」

市場原教旨以為提升價格可促進市場效率,其實必需品漲價只是促進搶錢效率,因為根本沒人可以選擇不用。

#664﹕「許多員工是在農場或農場附近長大,在他們眼中,農業部是個務實的單位,自認跨黨派,比較沒有鮮明的意識形態。」

既然農業區是共和黨票倉,許多農場子弟的部門如何沒明顯的意識形態﹖

#693﹕「結果,那天光是介紹農業部旗下的科學研究單位,就花了一個小時。一位前白宮資深官員說:「多數的聯邦政府單位不會舉行這種簡報,他們這麼做,只是為了作秀,川普派這些人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為了告訴大眾他們有在認真交接。」」

前面不是也有部門辦簡報﹖抑或是說不做研究單位的簡報。

#729﹕「美國境內廣達一.九三公頃的森林和草原」應為一.九三「億」公頃

#755-767﹕「二○一五年,補充營養援助計畫總計撥款達七百億美元,舞弊案件僅占五%。」

其實5%即是二十人有一個,已經不低吧﹖

#767﹕「有些地方比較容易發生詐騙事件,「在南達科塔與北達科塔這兩州,居民簡直是模範生,」康加農說:「但是,邁阿密州或是俄亥俄州的哥倫布市,就完全相反。」」

很明顯邁阿密不是一個州,而是屬於佛羅里達州。

#819﹕「首先,每一餐平均的補助金額,其實僅有區區一.四美元。其次,八七%的補助金是發放給有小孩、殘障人士或老人的家庭,「這些人本來就沒有工作能力。」

正如香港的綜援,拿騙取綜援的人為理由去開刀,最後受害的也是老弱傷殘。

#865﹕「南北戰爭中期,林肯認為必須提升農業的生產效率,因此將農場過剩的人力,轉去從事其他工作──這正是當年成立農業部的緣由,換言之,農業部就像是一個由政府成立的大型科學實驗室。」應為「以便」。

#894﹕「被迫的雞隻只有數千萬隻,而非上億隻」應為「撲殺」。

#991﹕「美國資本市場一直有個現象,就是資金無法流向小型城鎮。」

舉世皆然。

#1000﹕「愈是居住於農村地區的美國人,愈需要依賴聯邦政府的補助;而愈是居住於農村地區的美國人,就愈有可能投票給川普。所以你可能會認為,川普上任之後會盡一切所能,重視「農村發展」這個小方格。結果?並沒有。例如,川普宣布美國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根據美國農業聯合協會(Federation American Farm Bureau)估計,美國農民每年大約將因此損失四十四億美元。」

也不只是這一項了。

#1042第三部﹕「很多人(包括很多知識分子在內)直到現在都以為各種氣象資料是來自電視上的氣象頻道,或是手機裡的應用程式。曾有國會議員當面問她,大家都在用手機上的AccuWeather氣象服務,憑什麼納稅人還要花錢養美國國家氣象局?

後面提及,就是有些以販賣天氣預報為業的人,阻撓氣象局直接向國民發佈預報的後果(否則誰會給錢他們買﹖)。美國人以為事事可靠自由市場解決,氣象預報就是血腥的反例。
(他們只容許氣象局發放緊急警報,但就連搞手機app給國民接收警報也不准。一個平時大家沒聽聞的部門,緊急時誰會聽它的﹖跟香港天文台積極直接面對市民相比,更顯荒謬。)

#1106﹕「測試飛行員」是 test pilot 的直譯,一般會叫「試飛員」。

#1322﹕「「商務部是最受大家誤解的部門,因為每個人都以為它和做生意有關,」歐巴馬政府前任商務部代理部長、現任威斯康辛大學(University of Wisconsin)校長莉貝卡.布蘭克(Rebecca Blank)說:「它提供的『公共財』(public goods)的確對企業幫助很大,但並不等於它直接負責主管商務活動。每一個來接任的部長,剛開始都以為商務部就是做生意的。事實上,貿易大約只占商務部業務的百分之十。」」

其實作者整本書都是在講,美國人看著幾個政府部門的名稱顧名思義,其實都是不大美麗的誤會。

#1253﹕「在地球上大部分的氣候狀態並未受到監測」應是「天氣狀態」。天氣(weather)和氣候(climate)是兩回事。

#1264﹕「「系集預測」(ensemble forecasting)」在香港叫「集成預報」。

#1288﹕「這時已經成了馬里蘭大學博士後研究員的帕蒂爾,參加了一個由「威脅降低管理局」(Defense Threat Reduction Agency)舉行的座談會。這個隸屬美國國防部的機構,負責保衛美國對抗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攻擊。」

這不像中文,叫「降低國防威脅局」還好一點。

#1380﹕「就讓商務部長繼續假裝他是貿易部長好了。」

但美國已另外有個貿易代表

#1520﹕「「我們的問題是:警察武力不當使用的原因是什麼?」結果,綜合美國十大城的警方資料,來自數個美國大學的研究團隊發現了一個一般人看不到的行為模式:一個剛處理過讓人情緒激動的案件(如自殺、虐待兒童、家暴案等)的警官,比較容易不當使用武力。換言之,之所以不當使用武力,也許問題並非他「就是個壞警察」那麼簡單,也許和警察當時的心理狀態有直接的關係。「派遣中心沒有給他們時間平復情緒就又叫他們出任務,」帕蒂爾說:「只要讓他們稍微休息一下,也許他們的處理方式便會大大的不同。」」

香港不要說這類分析,就連開放數據也未做好。(當然侵總統上台後令開放政策倒退,又是後話)

#1558﹕「「我們擁有的資料愈多,愈能精確計算出某一類的天災將來發生的機率,」弗萊柏說:「但是,AccuWeather 和TWC等商業氣象公司,並不樂意看到我們取得氣象資料,所以最後我們和美國國家海洋暨大氣總署達成協議,我們不會去拿『今天』的天氣資料,只會取用歷史資料。」」

跟前面說法有點不同(說TWC願意無償整理和發佈氣象局數據),大概TWC也想從處理數據中得到好處。

#1573﹕「這是弗萊柏創業路上的轉捩點。他發現受到天氣影響最深且最樂於掏出錢來買天氣險的一群人其實是農民。」

畢竟農民真的看天吃飯。

#1635﹕「舉例來說,交通意外死亡率飆升,為什麼?交通部目前就有豐富的數據等待著被分析。過去三十年來,美國因車禍死亡的人數不斷遞減,如今卻急遽飆升,平均每天有一百人因車禍死亡。」

 一般都是譯運輸部。

#1677﹕「「明明知道需要不只一枚人造衛星,卻還是只買一枚,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這種做法更愚蠢的事了。」她說。她認為國家海洋暨大氣總署應該為接下來所需要的第二、第三、甚至第四枚衛星提前做好準備,擬定好預算,而且這一來還能發揮規模效益,可以降低某些較為複雜零件的成本。問題只是出在政府,可以日後才付的錢往往不願意今天就給。總之,最後她想到了方法說服國會,讓國家海洋暨大氣總署一次就爭取到好幾枚人造衛星的預算。」

學校也是這樣,因為學校撥款來自政府,也是跟政府規矩。例如雜誌一次訂兩年明明便宜一點(我自己就是這樣訂),但仍然要逐年訂。

#1696﹕「當我告訴你風速將達五百毫巴,你很可能完全無感」

我不大想到原文怎樣寫,因為「毫巴」是氣壓單位而非風速單位,何況颱風氣壓也不會那麼低

#1757﹕「那些明明該找掩護卻沒有找掩護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相信自己住的房子過去從來沒有被龍捲風掃過、龍捲風才不會剛好就掃到自已的社區、警報聽了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真的發生什麼災害

聽起來就像那個子宮頸癌篩查廣告(「沒理由找上我喔」)。

#1798﹕「國家海洋暨大氣總署正式聘請克洛柯擔任史上、也是唯一一位社會科學研究員。」應為「史上第一位」。

星期六, 11月 20, 2021

繼續怪夢夢

前陣子某一天總算睡得比較好,於是又有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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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開電車。(沒有拖卡)

(沒甚麼奇怪,方某本來就喜歡電車,小時候過海搭電車,總會站在車頭上層扮駕駛)

然後電車從主線轉入側線,像要進入北角總站調頭般。

可是轉彎後卻沒見到北角街市,而是像彩虹邨那種馬路在大廈底下穿過的模樣。


(From Google Map)

而且還是一幢大廈接著一幢大廈不停的穿過,場面就像千鳥居一樣。

過了幾幢之後,後面的大廈,底下的馬路竟然都有牆(﹗),然後我就開著電車不停把每一道牆撞倒……(這是電車、推土機、還是坦克﹖)

之後醒了。

星期六, 11月 13, 2021

國家圖書館故事


宋建成《國家圖書館故事》(卷一﹕發展史及館舍建築)、(卷二﹕館藏發展及整理)、(卷三﹕漢學圖書館故事),元華文創,2020

中華民國國家圖書館,原稱國立中央圖書館,是民國圖書館體系的核心。

當然是因為見到「國家圖書館」五字而買的電子書,但如果看倌只想了解國圖歷史,可以只看頭兩本,而不用理會卷三。因為本系列卷一是聚焦於「館」本身(設置、人員和服務),卷二聚焦於「書」(古籍善本收集保存經過、數碼化和自動化),卷三其實是介紹外國(主要是日美)如何收集中國古籍建立漢學圖書館,跟國圖本身關係不大(當然在收集古籍上算是競爭對方或合作夥伴吧)。而且內容接近「官史」模式,相當細瑣,看倌未必需要全本讀完,可以跳著看。當然如果你像方某對圖書館特別有興趣,自然會把它全部讀完。

學校圖書館同工讀本書還會發現熟悉的名字,「細細個就聽過佢個名」的賴永祥自不待言,原來在本行很知名的陳昭珍教授,九十年代已經參與(當時)國立中央圖書館的工作。的確是很有資歷的前輩,教授現在仍經常帶領台灣同工參與交流活動,爭取提升學校圖書館同工的認受度。

本書最奇怪的是,明明是台灣學者的著作,是中華民國的機構故事,內容也是以民國為中心,但行文卻不時見到「新中國」這類不符合民國立場的突兀字眼。就算是引用對岸材料,也應該要修飾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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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或挑骨頭﹕

卷一﹕

#391第一章一(一)﹕劉國鈞在1928年已在倡建中央圖書館。

劉按照杜威分類法制訂的《中國圖書分類法》一直用到今日,經賴永祥增修後為台灣各界和香港中學圖書館使用(小學普遍只用杜威法)。大概因為賴永祥法的增修太有國民黨色彩,香港公共圖書館繼續沿用劉國鈞法(大概有自行增修),所以兩者的綱目大致一樣,但細號有不同。

#463(八)「籌備處於1935年2月16日在《中央時事週報》(4卷5期)起開闢〈學瓠〉(比喻學識像瓠子一樣逐漸長大)專欄,每週六出刊」

方某胡說八道﹕難道不可以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之意﹖

#469第一章二(一)「10月8日籌備處即依該《綱要》編印《戰時國民知識書目》(油墨印)第1期,至1939年8月17日停刊,共出27期。本目錄重在實用,與專門目錄不同。內容主要為軍事相關知識及其問題,每期以一問題為主題,編製簡目,期引起民眾閱讀抗戰圖書的興趣,供給知識給民眾,動員民眾。先後在南京、武昌、岳陽、長沙、宜昌、萬縣、重慶等地,攜帶油印機隨時編行。9月25日採巡迴文庫,服務傷病軍醫院,訂定《傷兵醫院流動書櫥辦法》,11月1日編印《傷兵醫院流動書櫥圖書目錄》,與新生活運動促進會等團體合作,創辦流動書櫥10個,於11月8日起分送南京各傷兵醫院,輪流閱覽,俾受傷將士益智遣懷。」

有本《書本也參戰》講美國的,幫圖書館買了但一直沒時間自己讀。

#481「尚有77件由怡和輪船公司分批啟運」應為「箱」。

#489(三)「1937年10月至1938年1月,依財政部中央各預算及緊縮通案停發籌備處經費,由教育部民眾教育費項下勻撥維持。」應為「各機關預算」。

#493(四)「1938年4月10日籌備處以中央政府移駐重慶,亦為西南文化薈萃之地,而尚無規模完備的普通圖書館,因即計畫建立重慶分館,經呈准教育部,動用中英庚款會補助建築經費的部分款項籌建。5月14日,籌備處和教育部、重慶市政府,勘定重慶市兩浮支路新市街第一苗圃,作為國立中央圖書館重慶分館建築基地。10月1日重慶分館工程開工,1941年1月館舍落成。」

「因即」應為「應即」。又,一個負責任的政府,就算在剩下半壁江山四海困窮之下,仍不忘繼續大學教育和興建圖書館以儲才。而另一個不負責任的政府,就在大陸統一、四境無大事(周邊是有韓戰或中印邊境戰爭這類衝突,但基本不影響北京政權穩定)的時候,叫停教育,趕學生上山下鄉,再放任人們破壞歷史文物

#506(八)「1940年開始編纂分類表的工作,參酌美國國會圖書館分類法,兼採歐美各家之長,並仍儘量保存圖書分類固有的系統,全表分40大類,各類均邀全國學者專家審定(國立中央圖書館,1935)。1943年又編中日文圖書著者號碼表乙種。」

真的有興趣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528-537「國圖於1942年6月奉教育部指示籌辦圖書館學補習學校,用謀圖書館事業的發展及便利有志青年進修。……7月15日開學,學生35人。9月20日結束,修業期滿成績及格者計17人。」

大概只有一半人能及格,如果不是戰亂令學生無法完成課程的話,要求似乎不低。

#542第一章三(一)「國圖「於6月1日將渝館改為辦事處〔國圖重慶辦事處,辦理復員未竟事宜及館舍移交國立羅斯福圖書館籌備處〕,並同日起在京正式辦公。」」

重慶圖書館

#547(二)「1945年10月27日國民政府公布《修正國立中央圖書館組織條例》(全14條)。依該《組織條例》,修正的部分主要有四:1.擴大編制,「置館長1人(簡任),組主任5人、編纂14人、編輯15-25人(均聘任),幹事25-40人(委任)」,「會計主任1人(薦任),佐理員2人(委任)」,「人事管理員1人,佐理員1人(委任)」。「得酌用雇員40-50人」。編制人員定為105-140人。」

「薦任」之誤﹖抑或是指全屬短期聘約,不是終身制公務員﹖

#600-606(四)「屈館長稱:「一個國家圖書館的職責,是收藏本國和外國的文獻以及各科的圖書,不應有所偏廢。但是國圖購書經費太少,與其兼收並蓄而一無所長,不如作重點的發展,使之成為一某方面的圖書重鎮。」鑒於「我國研究數理科學和自然科學的人士,都集中在各大學和研究院所,其圖書設備,本已具有基礎;加以近年國家長期發展科學委員會的補助,重要書刊,多已應有盡有。國圖也不必以有限的財力,去複購這類圖書」。爰以「大量補充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圖書」為採訪書刊的重點,「以既有的14萬多冊善本圖書為基礎,再增購人文學和社會科學的圖書,期使國圖成為全世界研究漢學的中心」。」

解釋了為何整個系列集中講漢學圖書。

#606「教育部爰撥100萬元用以收購所缺;並經各有關單位會商,在國圖設一特藏室,置大陸出版學術性書刊,國圖派妥人員負責管理,凡真正從事研究工作的學人,需要參考此項書刊者,經過申請及保證手續後,可以入室閱覽。」

白色恐怖年代的「匪情研究」。

#673(八)「當時因義務教育的普及,中學人數激增,採二部制,教室整天上課,中學圖書館容量不夠,於是中學生都前往公共圖書館,使其成為中學生的自修室。國圖在館舍建築初步改善後,自1962年度起,限制閱覽人年齡需滿20歲,方能進館。因為中學生減去,於是成年人增加」

這其實是自修室不足之過,就算在香港,學生到圖書館霸佔座位也是常事。不過限制未成年人不准入館,倒非圖書館鼓勵民眾入館之道。香港公共圖書館的因應方法,除了加強巡邏清走霸佔座位的雜物,就是開設特別閱覽區,要求民眾借用圖書館參考書籍,方可使用。

(當然也有人假意借用參考書,然後坐進特別閱覽區的。不過因為此區有職員看守,被人看著讀書畢竟並不舒服,而且霸佔座位長時間離開也不可能。所以真的厚著臉皮坐進去溫習的人很少。)

#717第一章五(一)「最後通過「《國立中央圖書館組織條例》,修正為《國家圖書館組織條例》」的「國」字重複。

#720「美國俄亥俄大學圖書館館長李華偉,向香港校友邵公權募集25萬美金,成立了「國際圖書館員培訓計畫」(Inrernational Librarian Intership),使得每年都可以多資助5位亞洲圖書館館員,到俄大圖書館接受3-6個月的在職訓練。」應為「International Librarian Internship」。

#737(三)「1952年應李石曾之邀,遠赴法國李昂籌辦中國國際圖書館。」應為「里昂」。

#742「1993年春,臺烏雙方達成協議,由我教育部提供美元30萬贈與烏國國家圖書館作為圖書館自動化設備經費,世界社開具授權書,教育部即於1993年6月派國圖編纂黃淵泉專程赴烏辦理藏書運回事宜。」

背景是烏拉圭於1988年與中華民國斷交

#759「雙方合作關係上最受到國際間普遍重視的則為「出版品編目」(Cataloging in Publication;CIP)、國際標準書號制度。」應為出版品「預行」編目

(方按﹕由於圖書館制訂書目時,通常只有出版社提供的基本資料,並沒有見到整本成書,所以CIP的內容僅供參考。尤其分類號,殊不可照抄,否則必然自誤。)

#863第一章六(一)「2000年1月3日國圖借調臺師大社會教育學系副教授陳昭珍,擔任閱覽組主任到職。」

想不到讀書見到認識的人。陳昭珍教授對學校圖書館界是知名人士,因為台灣很多學校圖書館老師都是她的學生。原來她廿年前早已經參與中央圖書館工作。

#899(八)「酒精潔手。提供「自動手指消毒器」,供入館讀者使用。」

是「手部」吧﹖怎可能只消毒手指﹖

#917(十)「詮釋資料metadata)欄位分析建檔」

這個譯法真的沒聽見,因為一向用的是元數據。

#928「2007年10月17日UNESCO和美國國會圖書館簽訂發展「世界數位圖書館」協議備忘錄,並在巴黎共同舉行展示會;「展示會現場人員包含UNESCO主席、官員、美國國會館相關組織館員、來自美國國會館、埃及亞歷山卓圖書館、巴西國家圖書館、埃及國家檔案館、蘇俄國家書館、蘇俄州立圖書館等6個(合作館)館長」

2007年蘇聯解體十幾年了,哪裡還有「蘇俄XX」﹖按維基百科條目記載應是俄羅斯國家圖書館俄羅斯國立圖書館

#1125第二章二(一)「4月22日該艦隊司令少將林遵……決定將在南京燕子磯芭斗山長江江面率艦隊起義投共。」

一本站在民國立場寫的書,應該用「起義」嗎﹖

#1133「油」應為「煉油」,以「鍊」作「煉」是日文用法(如《鋼之鍊金術師》)。

#1150(四)「杭立武乃陪同兩院理事蔣孟麟、傅斯年、馬超俊、張道藩、羅家倫等親赴3地視察,認為臺中縣霧峯鄉吉峯村(今臺中市霧峯區吉峯里)北溝山麓地勢較高,背後是山,而且附近沒有住戶,消防、警衛,都較方便,決定採用。」

應為「蔣夢麟」之誤。

#1250四(一)「「靜待塵埃落定」(wait until the dust settles)」

#1264(二)「美援對我國政府而言,在政治、外交、經濟困境中,美國提供援助的時機,可稱為「及時雨」」

之前內戰呢﹖

#1350第三章一(三)﹕「1961年11月14日國立交通大學電子研究所自製50瓦電視發射機在該館7試播成功。」

七樓﹖

#1361二(一)﹕「他曾設計建造在上野公園內博物館(後曾改稱「帝國博物館」、「東京帝博物館」;二戰後改稱「國立博物館」)」

應是「東京帝室博物館」。

#1483四(十三)﹕「2.推動圖書館自動作業」應為「自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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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360第一章一(一)﹕「胡適又於1923年1月,在《國學季刊.發刊宣言》揭示了「整理國故」的意義與方法。首先提到「『國學』在我們的心眼裏,只是『國故學』的縮寫。中國一切過去的文化歷史,都是我們的『國故』;研究這一切過去的歷史文化的學問,就是『國故學』,省稱為『國學』。」並指出「『國故』包含『國粹』,但它又包含『國渣』。我們若不瞭解『國渣』,如何懂得『國粹』。」」

是故全盤否定或全盤接納,均屬不當。新文化運動的大旗手有不少都飽讀舊書,明瞭這點。惟很多跟隨他們的年青人就不明白,例如胡適當年「全盤西化」就是說過了頭誤導後進。

#390(四)﹕「胡適在1928年7月上海東方圖書館舉辦的「圖書館學暑期講習班」專題演講〈中國書的收集法〉。他開宗明義說:「……如果要把他做終身的事業,就要懂得書。懂得書,才可以買書、收書、鑒定書、分類書。」「要懂書,有3個重要的辦法:愛書、讀書、多開生路。」……胡適贊同顧頡剛代表中山大學,拿了幾萬塊錢出來收書。不論甚麼東西,如果是書,就一律多要。胡適稱這個方法為「無書不收的收書法」。「這種方法是用歷史的眼光來收書,我們可以說『一切的書籍,都是歷史的材料。』『材料不在乎好壞,祇要肯收集,總是有用處的。』」胡適覺得「圖書館是應當要博的,而且從博這個字上,也會自然而然的走到精密的路上去。」」

這本來也就是教科文組織《公共圖書館宣言》的目標。

#459二(二)﹕「中國社科院考古所小屯南地甲骨整理小組以筆名蕭楠(諧音「小南」,成員有溫明榮、劉一曼、曹定雲、郭振祿),發表一系列與甲骨有關的報告文章」

中共習慣,為了突出集體,老是以筆名遮掩個人。

#480(三)﹕「2017年,甲骨文藏品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記憶名錄」(Memory of the World Register),申報的收藏單位11家(藏量在1,800片以上),分別是中國國家圖書館、故宮博物院、中國社科院考古所、中國社科院歷史所、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館、山東博物館、旅順博物館、天津館、北京大學、清華大學。」

但台灣沒份。

#507三﹕「滿文老檔存放在瀋陽故宮,被內藤虎次郎盜拍照片回日本」

至少只是拍照,沒拿走原件。在那個年代(對比在敦煌鑿下壁畫神像之類)已不算太過分。

#509(一),甚麼是「紅本」﹖從北京中國國家圖書館查到的是﹕「即經內閣閱批的題本」。

#540(二)﹕「內閣大庫檔案處」應為「大庫」。

#566﹕「北國民政府」應為「北平國民政府」。(雖然是引述中國大陸的著作,但始終那時正式名字是「北平」,不尊重歷史事實的描述不宜跟隨。)

#578(三)﹕「南宋時瓷器」應為「時期」。

#586 / #1128﹕「新中國成立」,作者好像總是忘記了這套書是站在民國立場寫的。假設作者不認同國民黨,也不等於自動認同共產黨史觀。稱「中共建政」較為中立。

#667第二章一﹕「美國哈佛燕京圖書館及國會圖書館等,對於方志、家譜尤為著意蒐購。」

為何美國圖書館要買中國人的家譜﹖

#725(二)﹕「50萬元由中央銀行匯到香港王雲五處,為謀由港匯滬妥善起見,由王氏將此款領出,以「圖記」名義,存入已遷到香港的中央銀行廣州分行,憑其印鑑開支;另由何炳松在上海商業銀行的上海總行,亦以「圖記」名義開立存戶,憑其印鑑開支存款。上海香港開戶後,有關搜購古籍費用的轉匯事宜,以「圖記」名義進行存取支出等事項。」

香港人有「拉記」,民國人有「圖記」。

#733﹕「鄭振鐸因購得《脈望館鈔校本古今雜劇》,感受到政府「即在被侵略的破壞過程中,對於文化的保存和建設還是無限的關心。」」 

#743﹕「總覺得有些對不起古人。但我所深有感者,乃在沒有國防的國家根本上談不上『文化』的建設。沒有武力的保衛,文化的建設是最容易受摧殘的。」

在面對強敵侵略,國之將傾時,這個獨裁政權還是注意教育和文化保存。渠料三十年後,另一個政權竟變成「有國防的國家主動摧殘文化」。

#778﹕「1937年受到抗戰的影響,上海淪陷後不到一個月,戰火即蔓延到南潯,日軍日人強行來書樓閱書、掠書、「借用」,損失了一些書籍,工作也立即停頓,僅留工友一二看守,書樓多次遭到日偽人員的騷擾,刻友顧克武、蔡紹祥被日軍槍殺

守書真的會被人殺。

#785﹕「1951年11月19日,劉承幹致函浙江省圖書館,願捐獻嘉業藏書樓及其藏書和書樓四周空地,并藏書書版連同各項設備……初劉氏曾希望藏書由政府收購,但依《土地改革法》及其補充解釋,劉氏藏書「應由浙館會同嘉興圖書館接收代管,代管後再相機發動其捐獻。」」

先收起再叫人捐,等同搶劫。

#983二(八)﹕「遇有可印之孤本,隨即攝照」應為「影印」。

#1004第三章一(一)﹕「中央宣傳部」是指汪偽政權的部門,應加「偽」字。

#1094四(一)﹕「主任也頻頻換人,業務能維持」應為「勉」。

#1108(二)﹕「考慮南方氣潮濕」應為「候」。

#1133﹕原來北平圖書館一批寄失的書,和著名的失物北京猿人化石,都是原訂由同一班哈里遜總統號運美。

#1236附錄(一)﹕「安平秋曾指出……存藏在海外的中國古籍,不管當年它們通過什麼渠道,怎麼流傳到海外的,事實上今天都已經成為國外眾多圖書館的重要存藏了,中國的文化財富成為世界的文化寶藏,恰恰彰顯了中國文化在世界上的影響。我們完全不必籠統地、簡單地強調古籍必須回歸,更不必牽強地把古籍回歸與愛國、政治乃至民族尊嚴聯繫起來。……放眼未來,古籍回歸更多時候還應該立足於「複製」,根本目的在於為國內學術界提供更多的基礎性的文獻支撐。」

中國大陸難得務實之言。

#1244(二)﹕「公共書館」應為「公共圖書館」。

#1382第四章一(一)﹕「助」應為「資助」。

#1438(四)﹕ 「關於「中文羅馬化的工具」仍採「韋傑士(Wade-Giles))系統」。雖然1979年6月美國國會圖書館發表聲明,該館暫定自1881年元月改用「漢語拼音」(Pinyin)來編所有中文圖書資料」

Wade這人一般都是譯「威妥瑪」,連帶拼音方案也是叫「威妥瑪拼音」,未見過另譯的。
「音系統」漏了「拼」字。
「1881」顯然是「1981」之誤。

#1523-#1530三(二)﹕「1990年冬,學會分類編目委員會基於使用者認為若干條文有重新檢討的必要,爰開始著手修訂《中國編目規則》,由主任委員吳瑠璃主持,參與研討工作委員包括盧荷生、吳明德、鄭恒雄、江綉瑛、李莉茜、陳和琴、陳昭珍等,於1995年6月出版修訂版」

不只2000年,再之前已經在參與了。(當時方某還是中學生呢)

#1544(五)﹕「《中國圖書分類法》係由劉國鈞於1929年仿美國《杜威十進分類法》編訂。政府播遷臺灣後,臺大圖書館學系教授賴永祥自1964年首次編訂自行刊印以來,至2001年出版增訂8版,已通行於臺灣及香港、澳門等華文地區;國內各級圖書館據以作為整理圖書重要分類的依據。2001年9月21日賴永祥將該分類法著作權無償捐贈國圖

方某在中學時還請老師代購一本,當時還是賴老自行出版。後來的版本才交國圖負責。如果你明白這段歷史,也就會明白為何香港只有中學和大學會稱/用「賴永祥分類法」,而公共圖書館只會用「劉國鈞分類法」(由於公圖很少強調這點,所以其實沒幾個用家知道劉國鈞這個名字)。

#1662六(一)﹕「1987年1月10日國圖為早日實現「集中檔,資源分享」的目標」應為「建檔」。

#1717(五)﹕「1984年3月14日美國圖書館計算機線上中心(OCLC)自動化系統部門經理王行仁應國圖館長王振鵠函請來臺商談雙方合作的可能性。王行仁曾在一次國際會議上提到「當時並沒有Internet,因此王館長計畫要從臺灣拉一條電訊專線到OCLC,使臺灣圖書館的資訊服務,和國際打成一片。」

當時充其量是未有World Wide Web,已經有互聯網了,要不然怎樣駁去OCLC呢。

#1753(六)﹕「2004年8月,茲為擴大古籍書目資源,邀請大中國大陸及港澳地區加入」應為「中國大陸」。

#1761﹕「2008年舉行第6次會議,議決建立「中文名稱規範共享庫」,伺服器設在香港中文大學,系統需求提綱由香港提出,系統開發由CALIS承擔,建置了「中文名稱規範聯合數據庫檢索系統」(Chinese Name Authority Search System;CNASS)。」

中大早年做了香港互聯網中心,所以有不少相關項目都在中大。

#1785七(三)﹕「1995年國圖將「資訊網路系統」置於全球資訊網(World Wid Web)」應為「Wide」。

#1845(五)﹕「包括與政府施相關的新聞」應為「施政」。

#1932第五章一(三)﹕「即時手動掃描作業。國圖成立期刊影印掃描室,對於既尚未進行批次掃描,又還未上網的期刊,如有圖書館或讀者提出文獻傳遞的需求,國圖可利用期刊影像手動掃描,立即連結傳送的功能,作單篇文獻的掃描保存與傳遞。」

我還以為像香港中央圖書館的MMIS般,要館員On-demand手動拿影碟影帶去播放供遙距觀看,已經夠奇。

#1935﹕「以便視覺障礙者與明眼人同步得知圖形所呈現的意義」

香港不會用「明眼人」指視力正常者。

#2075(八)﹕「報紙方面因時多家國內報社已開始發售其報紙光碟,所以國圖以不與業界商品重複為原則,凡能價購者,皆不進行數位掃描,以節省資源。」

更大的不是法律和版權理由麼﹖如果報社本身有光碟合訂版發售,圖書館再自行掃描,就有侵犯版權之嫌了。

#2102(九)﹕「提供個別化服務」

他們是這樣寫的,但在下認為「個人化」是更好的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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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53前言﹕「中日兩國一水之隔,文化交流史可說是源遠流長。以孔孟儒家學說為核心的中國文化對鄰國的影響最深的是日本。」

你肯定不是韓國﹖

#62「在思想、文化、經濟、社會、學術等領域,一直不斷地向中國爭奪主導地位,特別是在東亞大陸和中國學研究的學術領域發揮主導作用。妄想建立科學的東方學的正統在日本的學術地位。」

這評語很奇怪,為何是妄想﹖甲午之後很明顯中國衰頹、日本國力日上,漸居列強之一,想建立東亞文化學術的主導地位有甚麼出奇呢﹖

#74「因為西方列強蠺食鯨吞中國領土和擴張殖民地的野心,這種探險和考察的目的和動機,並不單純,使得即使是學術科學的考察活動,也往往兼帶有蒐集一般情報的使命。」

學術考察兼有收集情報,這其實不是侵略時代才有,而是和平時代都有的。要不然中共怎會事無大小都當成事關國家安全﹖
刺探機密才算間諜行為。透過公開途徑收集非機密情報,屬正常行為,各國駐外機構一般都會做這種「情報工作」。外國學者當然不一定協助本國收集情報,但就算順道向本國政府提供消息也不出奇。所以見到外國使館有情報官員也不用像那些大鄉里般大驚小怪,你以為人家搞間諜活動,會像007般公開身份讓你知道﹖

#365第一章一(一)﹕「不數十年」應為「不下數十年」。

#436(三)﹕「1933年(昭和8)第16代藩主德川賴貞(1892—1954)」

#439﹕「1977年(昭和52)第13代藩主德川圀順(1886—1969)」

早就沒有「藩」了啦,他們是叫「當主」。

#477二(三)﹕「包括唐鈔本1部、宋金元刻201部、明抄本和刊本146部、清抄本和清刊本14部」應為「明刊本」。

#567第二章二(一)﹕「明治維新「廢藩置縣」,武士瓦解,民間出現了所謂「浪人」,即無職業者。來到中國尋求出路的浪人,大多希望中日開戰

這應該跟是否來中國無關,反正那些都是武人,有仗打才有事做。

#594二(三)﹕「義團」應為「義和團」。
「一可以樹中國富強之基,可以固中日輯協之根」應為「二」。

#620(五)﹕「大本營陸軍省」應為「陸軍部」。(戰前日本政府內閣有陸軍省,但大本營直屬天皇,分設陸軍部和海軍部。)

#622﹕「調查要目、調查要目」重複了。

#622﹕「復依石井部隊(即惡名昭彰的第731部隊,由中將石井四郎領導)村上少佐,《教育資料 兵要地志調查研究ノ着眼》手抄謄寫本3頁,載:1.地形地質;2.河川湖沼濕地;3.氣象;4.宿營給養;5.給水;6住民地等6項的調查內容。」

為何細菌戰部隊要做地理研究。

#640三(二)﹕「《清職貢圖》」應為《皇清職貢圖》。

#643﹕「經疏通了奉天都督趙爾巽、奉天外務使孫寶縉,進行了竊取性照相拍攝了1778年(乾隆43)重抄本加圈點《滿文老檔》180冊」

這說法其實很奇怪,就算靠賄賂,他也是得到了許可才拍攝。

「日本學者關於中國(「支那」)研究的立場,是強烈主張所謂「滿蒙」地域的「特殊性」,以「中國疆域應限於長城以內的十八省」,將研究導向「滿蒙」與「中國本土」相分離的結論,為滿蒙「建國」樹立合理化的理論依據。」

其實跟中國學者強調「自古以來」、或者邊陲地方跟中原文化的關係一樣,都是政治主導學術。

#661(三) / #718四(三) / #737 / #895六(二) / #953七(三) / #1616第四章二(四)﹕「新中國」又來了。

#779五(三)﹕「滿鐵調查報告是為政府決策服務的產物,政治性高於學術性。」

「進行調查是為施政服務」(結果回饋影響政策),和「調查結果是為推動政策服務」(公佈的結果取決於政策)是兩回事。

#801﹕「戰時經濟經濟調查」重複了。

#839(七)﹕「隨即內閣會議決定物質的緊急處理」應為「物資」。

#851(九)﹕「18年(1929;昭和4)松岡洋右出任滿鐵副總裁」應註明「民國18年」,因為先前都是用西元年份。

#871﹕「1950年2月14日總理周恩來」

明明作者是台灣人,怎麼行文總是讓人以為是大陸人的﹖

#951七(二)﹕「吉岡安」應為「吉岡安直」,這個負責監視溥儀的「帝室御用掛」實在太出名了,有看《我的前半生》或電視劇《溥傑與王妃》的都會有印象。

#995第三章一(二)﹕「聖會英國傳道會」應為「聖公會」。

#1025二(二)﹕「由船長退役海軍上尉格林(John Green,1736—1796)」

Captain這個銜頭的翻譯經常出事,因為它同時可以指船長(或機長)、陸軍上尉和海軍上校。後兩者尤其麻煩,大家都是軍銜,卻差三級。網上資料提及這位John Green參加過美國獨立戰爭,是Naval Captain,那麼他的銜頭就應該是海軍上校而非上尉了。

#1047(六)﹕「他搭「羅曼號」(Roman)從紐約出發」

Roman一般應該譯「羅馬」﹖

#1056﹕「美國戰勝墨西哥,得到了位於太平洋沿岸的加里福利亞,開始積極的向東亞擴張

是擴張貿易吧,美國似乎沒在東亞佔領土地的意圖﹖

「被美東印度艦隊總司令海軍准將伯里(Matthew Calbraith Perry,1749—1858)在澳門雇為首席翻譯」

雖然中文維基稱日本會稱之伯里,但中文一向都是叫「培里」吧。

#1085﹕「修訂《蒲安臣條約》,規定對華工赴美,美國「可以或為整理,或定人數、年數之限」,限禁來美華工,為美國排華政策奠下法律的基礎

任何一個國家都有權限制外勞入境,訂立這條文、後來的人據此排華,跟當日的草擬者是否排外是兩回事吧。

#1164三(二)﹕「管家丁龍(Dean Lung)的捐款,並認同他的理念,決定成立漢學系,1902年(光緒28)設立「丁龍漢學講座」」

背後原來有一段義僕故事。

#1164-1173「「韋傑士拼音系統」(Wade—Giles System)」

同上,一般都是譯「威妥瑪拼音」。

#1183四(一)﹕「美國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1910)、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The Rockefeller Foundation,1913)等。」

我想美國人沒那麼玻璃心。人家機構名字本身無「美國」字樣,又不是在外國有分會(那就要區分「X國的某基金會」),那就無需在人家名字前勉強冠「美國」了。

#1191﹕「1929-1931年,費正清獲得羅茲獎學金(The Rhodes Scholarship)遠赴英國牛津大學研究東亞問題」

都是譯「羅德獎學金」的吧,未聽過譯羅茲的。

#1211五(一)﹕「1904年(光緒30)國會館得到清政府捐贈因參展美國聖路易斯萬國博覽會(Lauisiana Purchasl Exposition)的圖書198部、1,965冊,多為湖北省崇文書局、湖北官書處印刷圖書,及湖北洋務譯書局、湖北翻譯學塾譯書。」

送翻譯外文書給美國﹖

#1240﹕「2017年,居蜜、梁紹傑、王粹人、楊文信編《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國古籍鈐記選萃》3冊,由杭州西印社出版」。

西泠印社,經常被寫錯的名字。(西冷就變成牛扒了,笑)

#1283(二)﹕「及至1926年燕京大學在中國教育部備案,依定規外國人在華設校不得自任校長,乃延聘清翰林吳雷川出任校長(Chancellor),司徒雷登為校務長,對外仍為President,採用所謂雙長制。」

這應該是雙方妥協,因為Chancellor不是校長,而是校監。

#1388(五)﹕「因為夏德「丁龍講座」的教學研究室在大學廳(University Holl)」應為「Hall」。

#1394﹕「國務院文化關係司對華關係處(Department’s Cultural Relations Divisuon)文官和駐華大使館特別助理。1943年費正清將該對華關係處取名為美國駐華大使館學術資料服務處(U.S. Embassy American Publicatuons Servicers)」應為「Division」及「Publications」。

#1401﹕「1886年於魯塞爾訂定國際條約」應為「布魯塞爾」。

#1475第四章二(一)﹕「從王道士手中以盜騙行徑(布施修繕洞窟捐獻為名)所獲大量的藏經洞文物」

其實算得上「盜 / 騙」嗎﹖王道士不知道他會拿走東西嗎﹖如果他知情的話,那充其量是「騙」他「不識貨」讓人隨便拿走。

#1483﹕「印度事務部圖書館(The India Office Library,1801年創立,1947年印度獨立,改隸英國對外關係部)」

外交部啦,何苦把 Foreign Affairs Office直譯﹖

「東方寫本與印本部(Dept. of Oriental Printed Books and Manuscripts)」

如果直譯,「寫本」和印本」的次序是否應該調轉﹖

#1561﹕「秋山光和調查,華爾納拿走了敦煌文物研究所編號335、329(7世紀末)、321(7世紀末)、323(8世紀初)、320(8世紀中葉)窟壁畫」

早就被剝走了的壁畫還可以編號。

#1566(二)﹕「蘭州制臺鑒:燉煌縣」,據維基載,早年是有寫成「燉煌」的。

#1653﹕「張大千臨敦煌壁畫」應為「臨摹」。

星期六, 11月 06, 2021

才德的暴政


Michael J. Sandel《成功的反思》(The tyranny of merit),賴盈滿譯,台北﹕先覺,2021

中文書名其實並非直譯,推薦序有說明原因。當然,如果把《The tyranny of merit》直譯成《才德的暴政》,雖然意思明確,但出版社可能覺得對讀者不夠吸引。所以改了這個看起來更「大包圍」但無味的名字。

同樣地,meritocracy譯成「才德至上」在書中(p.37)也有解釋過原因。一般meritocracy會譯成「功績主義」、「績效主義」或「用人唯才」,指社會或機構不看出身,只看表現選人或拔擢。譯者指因為本書作者提及現今社會往往認為成功全因個人能力(才能)和努力(德性),故譯「才德」。所以這裡的「德」也只是純粹指「勤力」罷了,跟我們一般對「德行」包括道德行為的期望不盡相符。那些「精英」是否在大眾眼中真的「才德兼備」﹖恐怕不見得。

(又,維基百科譯meritocracy為精英主義。雖不過分,正如新加坡政府一向自認精英主義。但精英同時可以是另一詞elite之中譯,易生混淆。Elite的本義聚焦於權力和影響力,不必然才能超群,其實譯為「權貴」更貼切。)

最近看的幾本書(除了這本,還有先前介紹的《在家不要談政治》和稍後介紹的《自由的窄廊》,甚至《假裝是個好爸爸》作者另一書《第五風暴》),多少都在回應這幾年美國的一大問題﹕侵總統上台。一個自身道德基本白爛,對內蔑視弱勢社群和民主法治程序,對外不理美國外交基本國策、不按牌理出牌的人,竟然獲很多人支持(包括據稱很重視道德的共和黨保守派、和擺明無法從大幅減稅獲益的基層工人),令很多人開始反思「美國衰邊瓣淪落到畀呢條友上到台」(美國出了甚麼問題讓這廝上了台)。

本書作者就是延續於《正義》揭示的社群主義思路,卻把矛頭指向一個沒人想過的方向﹕meritocracy / 才德至上 / 用人唯才。當然如果你讀過《錢買不到的東西》和《反對完美 / 訂製完美》的話,對本書的論點就不會覺得驚訝,因為有些論點(例如官僚用「市場化」迴避價值討論、人們誤以為他們可以控制成敗之類)作者之前已提及過,只是挪用到新主題上繼續討論。

只是把「侵總統上台」歸咎於「用人唯才」仍然是個blow your mind (令人意想不到)的主張。畢竟正如作者所指的各路政客(不只保守派,也包括自由派/進步派,和他們最愛的奧巴馬)都強調用人唯才。就算有錢人私下走後門,也沒有誰敢公然宣揚回到教育和就業只靠家世、財產和人脈的年代。大家都覺得「用人唯才」是最公平的,怎會有問題呢﹖

就是有人認為有問題。而且不只作者,他指出二戰後早就有個英國工黨學者認為有問題。「用人唯才」這個規則本身很好、很公平,背後卻蘊含一個很可怕的理念。

這時候作者扯回歷史上的神學辯論﹕究竟神的救贖是無條件賜與,抑或是凡人可以努力爭取﹖史上多次有神學家(包括馬丁路德)強調救贖只能由上帝賜予,非凡人所能影響。任何聲稱凡人可以透過努力(無論買贖罪券、守禮拜還是傳教,本質上都是「依靠自力」)獲得救贖,都會減損了神的權威。可是,如果強調只能「因信稱義」,做甚麼都不影響救贖的話,教會的組織就很難維持了(既然甚麼都不做也能獲得救贖,自然會有人覺得「為何還要上教會、守教規做好人﹖」)。而且一生大奸大惡之徒臨終信主就自動上天堂,大眾可以接受到麼﹖所以這種神學理論,一落到教會實際運作就行不通,漸漸就會變回「人要努力(做某些教會叫你做的事)爭取救贖」的邏輯。

但神學家「某程度上」沒錯。對作者而言,問題核心不在於你信不信上帝,而是當你相信禍福是上天(哪管是人格神還是儒家講的「天道」)按照個人的表現(勤或懶、有德或失德)去賦與,那麼你就容易認為「禍福自招」,有福的人易自以為義(都是我或者父祖積德),有禍的人卻被視為於德有虧(所以報應「抵你死」﹔信輪迴更慘,就算今生人再好也是「前生不善」欲駁無從)。當你相信禍福是天意、跟個人賢愚不肖都無關係,有福的人就應該謙虛感謝運氣(或上帝),有禍的人也是純屬不幸(視為鬼神作弄或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就視乎角度),不是個人問題。

看起來好像跟主題沒關係﹖其實「用人唯才」的核心問題正正跟「神恩」一樣﹕你的成功(獲得取錄/擢升/出線/發達)究竟是憑你自己的努力﹖抑或是其他因素的影響﹖而這些想法又會影響你如何看待勝者和敗者、進而影響社會政策。

作者質疑,「用人唯才」因為「太過」強調個人努力(雖然叫人努力本身沒錯,努力也是合符道德),令社會很容易陷入「成功都是因為我才華出眾加努力,失敗都是因為他們無能兼懶惰」的可怕結論。

而事實上,我們應該知道,成敗的很多因素皆非個人所能控制。近者不少能力是天生的(例如智力、體格之類),仍需後天努力培訓,但先天基因「拿到好籌」才有優勢(否則只能「將勤補拙」)﹔遠者每個人其實都有不同長處,但擁有哪種「長處」才令人成功,其實要看不同年代不同社會的「市場需求」。作者舉例,勒邦占士如果長於一個沒籃球的社會,他的才能又有甚麼用﹖(方按﹕如果長於只推崇科舉的古代中國,苦練打球沒出頭,大概會被人嘲笑「新界的牛也很勤力」吧﹖) 他能成為籃球明星大發其達,除了因為個人能力出眾(如體力、彈跳力、肌肉準繩度等等)和努力練習,也是因為他「有幸」長於一個喜愛籃球的社會,才能靠這些能力成為「成功人士」。

(方按﹕蔡子強大概還可以舉另一個例子。《新君王論》提到,卡特之所以當選總統,其中一個原因是尼克遜這個「聰明人」搞出水門醜聞,令公眾反過來對「戇直老實」的卡特有好感。)

作者認為忽略了這些「非本人所能控制」的因素,把成功過度聚焦於個人努力,會令成功人士過於傲慢、認為所有報酬都是自己應得的(「勝者全取」﹕乘全球化之勢不斷剝削基層、拉大薪酬差距)。同時這樣的社會氛圍又會令社會上的失敗者(魯蛇)被卑視,認為失敗只是他們才德有虧(蠢呀、不夠勤力呀…),所以他們「應該失敗」。甚至就連魯蛇們自己也會這樣想,形成一股強大的怨氣,然後被民粹主義者利用,轉燃到弱勢社群身上。又因為憎恨「那些成功精英/專家」,變成憎恨整個體制、反專家、反科學、反對法治對民粹政客的限制,不理是嬰兒還是污水全部倒掉。但這樣不會令社會變得更好,反而會破壞僅有的好處。

(美國人把「反精英的精英」侵侵捧了上台,這點也是《自由的窄廊》作者所關注。納粹德國就是保守勢力 + 一班魯蛇支持民粹政客上台,把新生民主制度摧毀,令民族陷入滅亡邊緣的例子。)

「用人唯才」導致侵侵上台,這個說法夠令人驚訝吧。

當然,問一百個學者,可能有一百個「侵何以上台」的想法。就當這是真正原因,我們又能怎麼做﹖寄望拜登力挽狂瀾並不可能,民間又有甚麼可做﹖

書中提出了兩個方向,但看來也不一定可行。

第一個建議已算是最簡單的了﹕改革大學收生制度。
作者認為,頂尖大學太著重取錄「成績最好」的學生(所謂「尖子」),不但加強「精英傲慢」,而且也為學生製造太大壓力,令大學生態不良(越來越多大學生有心理問題)。能滿足大學基本入學成績要求的學生,已經有足夠能力修讀課程(這正是基本要求的定義﹔總有些人認為這些學生不行,那麼就應該提升及格線,而不是讓人及格又說不夠好)。既然如此,大可在全體報讀又及格的學生中抽籤填滿學額便可。那麼學生就會知道自己成功進入頂級名校,不是因為自己「特別」聰明努力(當然還需要一定程度的聰明努力),而是有命運的眷顧。

作者認為,就算不能在所有大學全面推行(100%抽籤),在頂尖大學中騰出部分名額作抽籤,讓「非精英」學生也有相近機會進入頂級名校,已有助紓緩「用人唯才」之弊。質疑「用人唯才」不等於要回到「用人唯親」的社會。

當然,在這個崇尚競爭(而且往往是零和競爭)的社會,不只是學生要競爭,院校之間也要競爭(看看香港的大學每年都宣傳自己收了幾個「狀元」、畢業生出路有多好﹖)。就算頂級名校,也不像五六十年前老神在在。如果連作者所在的哈佛(夠頂尖了吧﹖)也不敢率先這樣做,自然也很難有人具足夠號召力,能感召各路校長合作設置抽籤名額了。

第二個建議更難搞﹕重新定義「甚麼是值得尊敬的工作」。
現代社會在商言商,往往只看市場價值。賺錢越多的工作其實只是市場需求越大,卻被誤認為是「社會最需要的工作」,甚至是「貢獻最大的工作」。結果就出現「在投資銀行搞金融炒賣令市場大幅波動的人報酬天價高,疫情中每天為全體市民維持社會必要運作的清潔工、公共交通員工等人卻僅能糊口,前者被視為精英、成功者,後者卻是失敗者」的荒謬結果。作者認為這也是「用人唯才」觀念加上以「市場化」迴避公共道德討論帶來的後果。

作者認為,工作的價值應以「對公共福祉的貢獻」衡量。這一點其實頗易令人想起梁啟超那篇〈敬業與樂業〉﹕

「當大總統是一件事,拉黃包車也是一件事。事的名稱,從俗人眼裡看來,有高下;事的性質,從學理上解剖起來,並沒有高下。只要當大總統的人,信得過我可以當大總統才去當,實實在在把總統當作一件正經事來做;拉黃包車的人,信得過我可以拉黃包車才去拉,實實在在把拉車當作一件正經事來做,便是人生合理的生活。這叫做職業的神聖。」

不過作者比梁任公更「激進」。任公認為名聲有分高下、職業無分高下。作者卻認為貢獻有分高下,職業「有」分貴賤。有些職業(如炒賣者),就算報酬再多,對社會也沒多大貢獻(從經濟學角度言,炒家之存在也不過是活絡市場、便利交易而已,並非缺之不可)。報酬不高的工作(例如清潔工、司機),對社會貢獻很大,應尊之敬之。

問題是,所謂「尊敬」是很「虛」的事(每年看著「敬師日」紀念品都感無言),但報酬和生活質素的差距卻很「實在」。如果像現在那種貧富懸殊,所謂「有貢獻」的人過不上「有尊嚴」的生活,任公所謂「我當挑糞的把馬桶收拾得乾淨,和你們當軍人的打勝一支壓境的敵軍同一價值」,也不過是空口白話而已,現實中挑糞還是賤業。

要縮窄貧富懸殊,讓「對社會很有貢獻」的人們過上有尊嚴的生活,現代社會唯一可行方法還是透過稅收重新分配收入。這種福利國家策略似乎只在北歐國家實行到,連英國式NHS醫療體系在美國這種地方也被視為社會主義,抽重稅分給窮工人應該會被當成是共產黨吧﹖

這恐怕也不是單單修正了「才德至上」思想就解決到的問題。

(方某人其他書評書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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