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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9月 14, 2024

罪惡感的代價﹕德國與日本對二戰的記憶


Ian Buruma《罪惡感的代價﹕德國與日本對二戰的記憶》(The Wages of Guilt : Memories of War in Germany and Japan),鄭明宜、周如怡譯,台北﹕紅桌文化,2021

我們一直在比較德國和日本,尤其因為她們在二戰的角色。
雖然如作者所言,日本人很喜歡跟德國相比,但德國人一點也不喜歡。日本人想「脫亞入歐」,但德國人卻想融入其他歐洲國家,形象上不想跟一個東方國家扯上關係。

大家一般都同意德國比日本更願意直視戰爭罪行、教導下一代遠離軍國主義,於是顯得更可靠。可是對於「為何」德國會比日本更願意認罪,卻沒有一致的看法。

最著名的解釋,大概是潘乃德的《菊與刀》(方某曾讀過商務的簡編本)。人類學家潘乃德於二戰後期應美軍邀請,分析日本人的文化和心理(或「國民性」)。她認為西方基督教文化和東方文化分別是「罪感文化」和「恥感文化」(本書作者稱恥感文化為日本獨有,方某沒空去翻家中的《菊與刀》引證,但恥感顯然是漢字文化圈共有,所以在下寧願懷疑作者搞錯)。
基督教文化相信有「無所不知」的上帝,做了壞事後向上帝懺悔便可獲得原諒﹔東方社會沒有這種神明,人們認為做壞事會很羞恥,所以不要做壞事(故孟子曰「無羞惡之心非人也」)。
結果德國人貫徹「懺悔」,反覆認錯和道歉,得到了鄰國的原諒和信任。日本人卻選擇「掩飾」壞事不提,認為提了反而羞恥、損害自尊,於是更令鄰國覺得不能信任。

當然日本這種「家醜不出外揚」的心態,大家都很熟悉,甚至我們身邊也不缺這類人(就連方某讀大學時,有人在大學網上新聞組討論某成員書院的問題,都被人在書院新聞組斥責「家醜外揚」,此事被其他人轉貼到大學新聞組後,大家驚覺山頭主義竟然發展到這地步)。而我們也不難指出這種心態自相矛盾﹕為了避開羞恥感而不承認做了壞事,反而令自己變成「無恥」的「非人」。中韓難以信任日本,除了政治因素外,日本至今無法坦然面對自己戰時罪行也是重要原因。

問題是,德國和日本戰後反省戰爭責任的分別,真的因為「罪感文化」和「恥感文化」之別嗎﹖
作者認為不是。正如他舉例,雖然日本承認戰爭責任者,多是受西方思維影響者(基督徒、或者馬克思主義者),但德國其實也不缺「家醜不出外揚」者。德國甚至有個學生做了份揭發本地平民戰時惡行的報告,惹怒了整村人,最後不得不遷離避難。那些德國鄉民難道不信耶穌信神道教﹖

作者認為更大的原因在政治。

如果說外國佔領和冷戰帶來國家重新武裝這類事,德日其實都差不多。最大的分別是,德國有個「萬惡的納粹黨+希特拉」吸收所有責任,德國人承認戰爭責任時可以「不上身」,當成全民「撞鬼」被希特拉牽著走。既然希特拉戰敗自殺了、納粹黨領袖又被罰了,其他人就可以把責任都推到他們身上,一乾二淨。雖然鄰國人民在戰後很長時間仍然對德國不信任(東德人回憶說去鄰國一時不慎甚至會被毆打),但至少政治人物要認罪道歉相對容易(因為不關自己事)。

日本就很不同了,因為最高精神領袖是不負政治責任、「聖潔」不沾鍋的天皇,戰後美國也為了管理順利而沒廢掉(裕仁甚至不用引咎遜位,發表一篇《人間宣言》承認自己「是人不是神」就算)。戰時聲稱「為天皇而戰」,但天皇最終又不用負責任。再加上日本軍隊「下剋上」風氣一向盛行,正如不少學者指出,日本軍隊和內閣的會議又一向是「誰都不得罪」為外表和諧藏起一切分歧,結果根本沒有一個像「希特拉」般為侵略負總責任的標誌人物(icon)。那些被抓來負責的甲級戰犯,也不被日本人認為真的是負責人,他們只當這些人是代罪羔羊(但究竟代誰的罪﹖又說不清楚)。結果日本人就不能像德國人般,把所有罪責推到幾個人身上,然後重新上路。
又正正因為指揮責任不明,日本政府的官僚誰要負多少責任也說不清,結果大量被「公職追放」的官僚又因為冷戰而被重新起用(甚至成為首相)。他們自然也就更不想被人重提戰爭責任了。

更離奇的是東德,這點在犢友討論時也提出過。
我們一般說「德國人誠實面對戰爭責任」主要是指西德,鐵幕後的東德又如何﹖原來作者遇到的前東德老師提及共產黨教育方針,並不認為戰爭是德國人民的責任。所有戰爭罪行被解讀為「資本主義法西斯」導致的後果,呼應戰後他們起圍牆阻止人民逃跑,卻反過來說是「反法西斯防衛牆」的說辭。而當東德學生旅行時,就會發現所謂「社會主義兄弟」的鄰國人民根本不如國家宣傳那樣看,仍會把他們視為罪人的子孫。所以用政治宣傳騙學生又有何用﹖反正他們遲早會發現事實。

像西德般教導學生想清楚為何當年德國人沒阻止希特拉,才有助防止下一個希特拉的出現。可是亦如作者指出,無論東西德教育,都導致了原本預計不到的後果,甚至很多德國人到現在還無法接受「德國可能有需要參與戰爭」的事實,可見中庸之道的確難尋。

(方某人其他書評書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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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或挑骨頭﹕

#122 為二○○九年版所寫的序言「這些鄰近國家之所以比較信任德國,主要是因為德國人也在掙扎中,慢慢學會多信任自己一些。」

正是日本人做不到的事。他們誤以為曲解歷史和掩蓋戰爭責任才能「保護」自尊和自信(所以把相反的取態稱為「自虐」史觀),其實能夠像德國般誠實面對錯誤的人,才是有真正的自信,亦會得到旁人的信任。而日本旁邊那個更大的強國同樣不明白這一點。

但其實正如作者所示,這其實不是「文化」差異的問題,而是政治上的差異所導致的。

#131 「但日本和德國不一樣,他們並沒有出於意識形態,就認為某些民族沒有生存的權利,而有計畫的摧毀這些民族的男女老幼。對日本來說,承認戰爭過去應該是比德國容易才對。」

日本人面對中國人時,不見得好多少。他們雖然沒有「計劃」把中國人像猶太人般殺光(也沒可能做這種計劃,中國人「太多」了),但他們顯然也不覺得把不順眼的中國人隨便殺掉,或者吞併土地奴役他們是有問題的。中國人在(當時的)日本人眼中,至少像德國人眼中的斯拉夫人,都是做奴隸的料。

「右派民族主義者的立場是……太平洋戰爭對抗的是西方帝國主義者,這是一場合情合理、甚至神聖的亞洲解放戰。」

問題是除了某些印度人外,似乎沒有誰特地邀請你去「解放」他們。

#138 「許多人認為這應該是和文化有關。東方人對於羞恥的事情,不是絕口不提、就是否認到底,最後不了了之。我當初在寫作本書時反駁了這種說法,今天我的立場還是沒有改變。和日本人相比,德國人的道德感並沒有特別崇高,罪惡感和羞恥心也沒有特別強烈。」

明顯地反駁《菊與刀》這類文化論的主張。

#147 「在細數了德日兩國的種種差異之後,讀者大概會以為我的書在德國會比較受歡迎。事實恰好相反。本書不但在日本銷量較佳,也受到比較多推崇。我只能猜測箇中原因。日本人喜歡別人把他們和德國人類比:有效率、乾淨、勤奮、有紀律等等。但戰後的德國致力於成為自由進步的西方社會中的模範生,並不喜歡和日本相提並論。」

簡單講﹕你想脫亞入歐,人家可不想脫歐入亞。

#166 為一九九五年版所寫的序言「我們和那個是邪惡的化身的國家隔著國界,這讓人感到安慰。他們是壞人,那我們就一定是好人了。在一個曾經被德國佔領過的國家長大,我們學到的是,我們是站在天使這一邊的。」

「……對任何人來說,被佔領都是讓人難堪的。不只是因為喪失了主權和政治權力,更是因為各種人性弱點會在此時一覽無遺。困難時少有人會想當英雄,只有傻瓜才會把自己加入想像中的英雄的行列。 」

但凡佔領下為了生活的人,一定有各種掙扎。

「雖然我的老師們不願意承認,但是在戰前,相對於俄國共產黨的布爾什維克主義,荷蘭人比較支持納粹德國的國家社會主義以及優越民族的概念。德國入侵荷蘭比較不像是戰爭,而是背叛。這恰好應驗了像荷蘭這樣的小民族最大的夢魘:總是處於被鄰國併吞的危險中。這就是為什麼在戰後荷蘭人會與德國徹底決裂。兩個民族的文化這麼相似,讓人難堪,甚至讓人備感威脅。我們必須在地理上和心理上和德國劃清界線,就是不能接受德國人。」

正是越相似,反會越相憎。你以為在憎恨敵人,其實是憎恨自己。這點還會在不同地方的不同人群中一再發生。

#183 「從十九世紀末開始,日本就一直把德國視為模範。值得注意的是,德國在戰前吸引日本之處:普魯士的威權主義、浪漫愛國主義、種族主義的偽科學,在戰後的德國已經完全被拋棄,但卻在日本陰魂不散。」

其實何止日本﹖而到現在還死抱不放的人,就更不可能令國家偉大了。

「一位上了年紀的德國外交官一回有些難過地告訴我,有位日本同僚跟他說,德國念念不忘自己過去的罪行,還願意向過去的受害者道歉,這必定已經讓德國人失去自我認同了。另一個年紀小很多的人告訴我,他去東京聽到日本人在啤酒屋裡高唱德國軍歌,十分震驚。」

「但這兩個民族在彼此身上看見了他們宣稱自己所擁有的優點:武士道精神、種族純潔性、自我犧牲、紀律等等。戰後,西德人極力擺脫這種自我形象。日本人就不是如此。換言之,日本人對過去夥伴情誼存有的一絲緬懷,都會讓德國人感到難堪。」

#189 「日本建議舉辦一場演講,探討神道教天皇崇拜與德國民族神話的相似性。這不是出於批評或諷刺,這主意是來自東京一所神社的神官。德國人婉拒了。」

所以德國更不想跟你扯上關係,免得被人以為軍國主義陰魂不散。

#221 註[7] 「露絲.潘乃德(Ruth Benedict)美國文化人類學家,為二十世紀初少數的女性學者。二戰末期接受美國政府委託,運用文化人類學的方法研究在當時最令西方感到陌生而難解的敵國日本,其完成的著作《菊與刀》闡述日本傳統文化之二元性與矛盾,並提出日本獨有的「恥」感文化。-編註」

看過《菊與刀》的簡編本,倒記不起潘乃德是否真的認為恥感文化是日本獨有。而實際上恥感文化不是日本獨有,而是漢字文化圈多民族共有的。畢竟中國古人早就說「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了。

#258 第一章「波昂的氣氛就完全不一樣了。從機場到市區的公車上,我馬上就看到舊式連棟住宅窗戶上垂下的床單……「沒有正義之師這種事!」……上星期在波昂有一場大規模的反戰遊行……「布希是戰犯!」都還貼在窗上和牆上。」

並不是沒有正義之師,只是小布殊不是。(而歷史上像「春秋無義戰」般,雙方都不義的戰爭比較多)

#272 「在德國,上一次世界大戰的陰影四處可見,但最明顯的還是在政治上的極左與極右派。長久以來,雙方都害怕美國的物質主義會拖垮全世界,而波灣戰爭似乎證實了這個恐懼是其來有自。但事實上,對美國的敵意可以追溯到更早,右派抱持這樣的觀點並不令人意外,但我們居然在左派身上也看到同樣的情結。」

不奇呀,因為歷史因素,左派習慣親俄反美嘛。

#295-303 「敬虔運動法國啟蒙運動提出的各種世俗理性觀念的反動」

似乎用「敬虔運動是對法國啟蒙運動……的反動」會比較通順。

#309 「一位德國戰鬥飛行員說他很難接受殺人這件事,他不確定自己的良知做不做得到。一位在美國空軍基地附近的醫院工作的年輕醫師,說每當想到治療在波灣戰爭受傷的美國飛行員時,便感到良心不安,因為這會讓他變成共犯。」

兩個都是忘記自己職業要做甚麼的人。
當兵本來就要預料殺人,只差在為甚麼理由殺人。你可以說為抵抗外敵入侵而殺死敵人符合良知、而出外征伐別人就不符合。但如果不接受殺人這回事,本來就不應該參軍。
而醫生的本業就是醫人,如果治療軍人就變成共犯,那麼遇到罪犯有病你是否選擇不醫﹖醫治搶劫犯就等於支持他搶劫嗎﹖如果不是,那麼醫治軍人當然也不等於支持殺人。如果遇上「罪人」你就不醫,那麼你根本不應該當醫生。

#316 「波灣戰爭讓我們明白,德國的和平主義絕不僅是反美主義,或是反對艾德諾的西方價值。這確實是個左右為難的局面:至少有兩個世代的人民,都被教導要棄絕戰爭,絕對不要再送德國軍人上前線。換言之,他們被教導成希望德國變成像瑞士一樣。但他們也被教導要為以色列的命運感到負責,要成為西方國家盟友組成的大家庭中的好公民。問題是,他們真的能夠兩者兼顧嗎?

#361 「對二戰有切身記憶的人,強烈反對日軍海前往外作戰;三十至五十歲之間的人態度就沒有這麼強烈;而年輕人容易受大眾媒體影響,在兩種立場之間擺盪。」 

其實波斯灣戰爭時日本是否派兵的辯論也有類似之處,只是日本右派勢力大得多。
「日軍海」大概本來是「日海軍」,不過正式應該叫「日海自」(日本海上自衛隊)。

#372 「一個漫畫家說:「民主,並不是普世的,只是一種西方理想,西方人謊稱它有普世意義。這就是為什麼這場戰爭是錯的:西方試圖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非西方國家。美國人不但虛偽,還很傲慢。」」

真是笑甚麼你也是中國人.jpg

「林房雄在一九六四年出版的名著《大東亞戰爭肯定論》中……在理想世界裡,日本再也不會因國際政局而分化,所有日本人都會思想齊一。他說:「將會產生一種日本式思維。」這字裡行間都是懷舊。太平洋戰爭期間,日本人民被教導「一億一心」。」

其實這種想法才是最危險,無論來自左或右。

#385-392 「或許,假如聯軍的轟炸目標不是伊拉克,而是中國乃至北韓的話,日本的戰爭罪惡感才會啟動。但就算是那些對中國和韓國抱有歉意的日本人,也不會將日本發動的戰爭和猶太大屠殺看作同一回事。」

才不會。有罪惡感的人早就有,沒有的就不會有,近鄰多磨擦下更容易有「好好教訓他們」的想法(當初也是如此),何況右翼本來就鄙視中朝。

#392 「小田實是日本反越戰運動的鼻祖……他認為,德國很快又會是個單一種族的國家了。當我表示他的說法有待商榷時,他說我是西方人、是白種人,沒資格評論。」

其實頗搞笑,白種人沒資格評論同樣白種的德國人(作者還是被德國侵略過的荷蘭下一代),他身為黃種人反而就有資格了﹖

 #407 「沒錯,海珊肯定是不對的,但也不能因此就說西方列強是對的,其他種族就是錯的。不能這麼說。」

問題是﹕有誰這樣說﹖這是稻草人。沒有人能完全正確,也很難有人完全錯誤。取態傾向某一方,只需看誰站在「較正確」的一方。

#415 「除柏林以外,西方列強在戰後對德國的占領正式宣告結束。但在日本,從某些方面看,軍事占領至今仍尚未結束。」

但其實雙方都有一大堆外國(尤其美國)駐軍(德國駐軍直到蘇聯解體後才減少),是甚麼導致兩國對美國看法的分別﹖

「龜井等鷹派,遷怒美國閹割了日本;小田等鴿派則恨美國人削弱了《和平憲法》。雙方都很不高興被迫成為共犯,雙方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這是日本人較德國難以面對戰爭過去的一個原因。」

倒不如問同樣面對共產集團威脅,又同樣被美國佔領,為何兩國走向會不同﹖

「沒有了正式的主權,談論日本是否該安撫侵略者這類的問題,沒有實質意義。」

應是「安撫被侵略者」。

「當我問小田,一個國家是否有權幫助他國對抗侵略者時,他說:「沒有。」我追問,照這種說法,贏得戰爭的就會是軸心國了。他回答:「你的思維方式顯示,你接受的教育是從受害者角度出發的,而我受的教育則是從侵略者角度出發的。」」

這其實是迴避問題,因為無論你用哪個角度出發,現實發生的事都是一樣。用「主義」蓋過現實的思維就是會削足就履。

#476 譯註[26] 「神道教的神職人員從古代的日本詩歌發現,日本的執政者理應是天皇,而非幕府將軍」

這應該不用靠「古代詩歌」才發現到吧﹖

#498 第二章「一九三一年,日本建立附庸滿洲國,這個充滿敵意的舉動,預告了之後的大規模行動。但日本正式侵略中國,始於一九三七年北京的七七事變

顯然不只,在中國人眼中甚至還遠早於九一八。

「天皇用一般民眾難以理解的宮廷日語」

其實是日本的文言文。

#498-506 「一個東德人告訴我,照片裡的一個蘇聯士兵手臂上戴著好幾條搶來的手錶,穿在手上就像一串手鐲。他的評論很有智慧:解放通常摻雜著不義,因為解放的一方往往跟被征服的人半斤八兩;我端詳了照片,卻沒看見手錶。他可能被蘇聯統治長達四十年,記憶出了點問題,但他的直覺應該沒有錯。」

不是說照片被改了嗎﹖

#545 「在一些人眼裡,冷戰不過是證實了他們早就知道的事:德國人一直都站在正確的一邊,要是我們的美國朋友能早點明白就好了。」

你不只是侵略蘇聯,在未侵略蘇聯前早就侵佔了一大堆非共國家啦。

「然而伯爾等人看著一個民族變得滿腸肥」

肚滿腸肥之誤。

#562 「東德作家史蒂芬.海姆(Stefan Heym)對拜金主義嗤之以鼻。東德人想要體驗生平第一遭西方富裕的滋味,雖然剛開始時只能看著別人的成功來想像;而海姆身為一位被國家支持的作家,則是一直都享受著優渥的生活。」

一個受優渥供養的人有資格嫌別人拜金﹖

#562-569 「東德劇作家海納.穆勒(Heiner Müller)在無數次訪問中都提到,資本主義所造成的社會淘汰、科技以及工業進步的內在邏輯,都直接導致了奧許維茲和廣島原爆。」

好像沒資本主義和現代科技就不會有屠殺般。(其實歷史上不時都有屠殺,科技只是讓屠殺效率更高。)

#569 「過去人將自身的理想投射在東德身上,認為它是生於一九四五年的廢墟之上,一個更完美、反法西斯、反資本主義的理想國度。而今這個美夢已經被戳破,再不復存在了。」

其實只是反資本主義的另一個法西斯。

#569-574 「反之,那些歡迎美國解放者的日本共產黨人則在一九四九年後,也就是「失去」中國的那一年,遭到整肅。」

他們想歡迎的其實是蘇聯吧﹖

#574 「這些人都是作風謹慎的集權主義官僚和保守主義政客,沒有人像戈林(Göring)或戈培爾那樣張狂暴戾。我們或許可以說真正統治日本的是軍隊,果真如此,那又是哪支軍隊?是軍隊中哪個人物呢?日本軍隊的指揮層級非常不明確。」

指揮層級應該沒有不明確,但下剋上擅自行動就是常有之事。而且張狂暴戾的將領也不是沒有。

#580 「天皇本人在一九四八年,也就是岸信介獲釋出獄那年,恢復了他每年參拜神社的慣例。」

奇怪的是,後來甲級戰犯入祀後又中斷。

#580-584 「而日本年輕一輩只有在自由派學校老師及記者的堅持下,才會想到廣島和長崎原爆,或許偶爾還有南京。」

不會啦,自己受苦難的就個個都會提(NHK也每年製作特輯),只是屠殺別人的就只有自由派才會提及。

#669 第三章「參觀奧許維茲的敘述幾乎都提到爛天氣:寒霜刺骨、無盡的淒風苦雨、烈日炎炎。然而,我造訪當天卻是個和煦的春日」

大概是心理影響吧﹖遇上壞天氣的參觀者會特別有印象。正如《弔古戰場文》說「此古戰場也,常覆三軍。往往鬼哭,天陰則聞」。

#681 「喬治.史坦納(George Steiner)在一篇評論鈞特.葛拉斯的文章中,這樣寫道:「大家逐漸了解德式樂趣的粗鄙:肥到快炸開的香腸、繪有花飾的夜壺、啤酒加熱機、穿著緊身短皮褲的胖男人這些東西──多麼適合醞釀出納粹主義中虐待狂式的感性。」」

啤酒為何要加熱﹖

#735 「德意志邦聯共和國」應為「聯邦」。

#747 「影片最後,現在住在以色列的索羅門.佩雷爾本尊現身,用希伯來語唱了一首歌。(這個就是做作了。)」

也不見是造作,而是對比(之前希特拉青年團唱的德文歌)。

#762「把存在於過去的人想像成血肉之軀,而非穿著絲斗篷的做作惡魔,是把他們人性化。人性化未必表示寬恕或同情,但這的確抹去了他們和我們之間的抽象界線。也就是說,在某些情況底下,我們可能就是他們。」

正如多年前有篇文章描述某高官的童年,被某些反對陣營的人批評為把人渣寫成有血有肉。但就算人渣也的確有血有肉的呀,希特拉也是有血有肉的。(某些人的肉甚至還保留著呢)

#783 「「美國人用《大屠殺》這部影集,偷走了我們的歷史」,因為這種風格的影集,讓德國人「無法掌握自己過去歷史的話語權,無法從審判的世界裡掙脫出來」。然而,事實上才不是這樣,德國藝術家自己根本就未能描述奧許維茲。」

正是你自己不敢拍,其他人也會拍。

「電台收到一些充滿恨意、通常是匿名的信,把《大屠殺》說成是猶太人的連篇謊言,而整件事是猶太人藉由抹黑德國人好拿來賺錢的詭計。已故的巴伐利亞邦首長法蘭茨.約瑟夫.史特勞斯(Franz Josef Strauss)就持這樣的看法,或起碼他有這樣說過。有些左翼知識分子也這麼想,不過是從不同的角度,因為對他們而言好萊塢的消費主義是萬惡淵藪。」

左右到極就會一致,又一例。

#896 第四章「雖然沒有日本人會粗魯到對著你說:「這就是你們幹的好事,你們犯下大規模的謀殺罪。」但是當老師鼓勵學童前來問你對和平的想法時,你會覺得有必要表示贖罪的意思或至少得說點道歉的話。很多日本人怪罪白人扔下原子彈,因此,你被要求以白人之名表達對和平的支持。」

本國先去侵略和屠殺別人而招致轟炸就略去不提。

#901 「塞班島曾經是相當繁榮興盛的日本殖民地。一九四四年時,美國海軍登陸該島,戰況極為慘烈,數天之內造成了至少兩萬五千名日本人與近四千名美國人死亡。但最慘的是上百名平民跳崖的大規模自殺,絕大多數是婦女與孩童。日本狙擊兵從背後射殺那些不願意自殺的人。這個淒慘的事發地點有塊告示牌,上頭用日文與英文寫著「自殺崖」。然而,大多數是女孩的年輕日本遊客,在這裡咯咯發笑、互相拍照。」

真是「笑甚麼你也是強國人」。

「與其說廣島是繁榮卻單調的現代日本城市,還不如說是朝聖地更為恰當。既懷有倡導和平的普世抱負,又是獨一無二的日本人受難地點,兩者間的緊張關係讓廣島變得耐人尋味。」

長崎呢﹖如果說長崎旁邊是吳港(軍港),廣島其實也是個重要的軍事基地(這也是選為轟炸地點的原因之一)。

#905 「八零年代開始,來自大阪的前高中老師宇野正美寫了一系列的暢銷書,內容是日本人有必要向猶太人學習,特別是猶太人支配世界的方法。……美國不斷宣傳日本的戰爭罪行,也削弱了日本人的民族氣概。」

不斷隱瞞和迴避就很有氣慨了﹖其實剛好相反。

右翼民族主義者比較沒那麼在乎廣島,他們更偏執地想把「大東亞戰爭」變得正當。」

反正他們就沒重視過人命。(否則當年軍方怎會聲稱要「一億玉碎」﹖軍隊不是用來保護人民,反而要求人民去死。)

「不會幻想著為「十五年戰爭」辯護的左派分子與自由主義者,還有另一種見解。他們認為,原爆算是對日本軍國主義的某種天譴。日本人在這場獨一無二的災難中所學到的教訓,以及在地獄之火中洗滌淨化了罪愆,可以說讓他們從此有權力、甚至有神聖的職責,得以批判其他人,尤其是在美國人有違背「廣島精神」之虞的時候。」

其實是「自以為」。

#914 「廣島市長致詞時提到:「權力依舊主導著這個世界,我們必須改變這件事,讓世界充滿『廣島精神』。」

其實怎可能不是﹖世界政治永遠是由權力主導的呀,這是權力的定義。
(我懷疑原文指的是「強權」,不過道理也一樣,不是強權主導世界,難道是弱國主導世界﹖當誰能主導世界事務的時候,她就是「強權」啦。)

「黑澤明表示日本人不喜歡公開談論原爆,「尤其是政治人物,或許是出自於對美國人的懼怕,所以仍然保持沉默」。他說,除非美國人向日本人道歉,「不然這齣戲永遠不會落幕」。」

明白這一點的話,其實「南京」和「慰安婦」(甚至其他更多)的事也一樣。

「然而,黑澤明錯了。二戰中的事件,很少像廣島原爆有這麼多的描述、分析、哀悼、重現、再創作、描繪、展覽,連長崎也沒有。不只是因為廣島原爆發生時間比長崎早,也因為長崎比廣島有更多的軍事標的,畢竟位在長崎的三菱重工廠生產了大量的軍事武器。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比較少被提到的原因:長崎的爆炸地點是賤民與基督徒居住的區域;不同於廣島遭受全面性的破壞,長崎大部分區域倖免於難。」

後者(地形令原子彈爆炸威力可以聚焦)也是廣島一開始就被選為目標的原因之一

#961 「我問和平紀念館的館長川本義隆為什麼「侵略者角落」的提案被否決。……「我們不能在這裡放上那種東西。侵略者在東京,不在廣島。這個紀念館唯一的目的,是要展示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好像以為廣島不是日本一部分(甚至不是軍事基地),戰爭和侵略不關廣島事似的。

#968 「很多倖存的工人後來都飽受慢性肺疾之苦,他們在一九五零年代時要求官方正式承認並補償這件事。政府拒絕了他們的請求,因為補償這些工人就等於正式承認日本軍隊曾經涉及不法。日本教科書上光是簡短提到化學戰,文部省便火速拿掉這些內容。」

所以香港那些軍票索償者大可明白,這個國家就算對本國人民也是不負責任的。

#974 「「在高喊『不要再有戰爭』之前,我想讓大家看看戰爭究竟是什麼。單從受難者的觀點看待過去,只會助長憎恨的情緒。」我又問他對廣島的和平紀念館有何想法。他說:「在那裡,很容易就會覺得自己是受害者。但我們必須理解到,我們同時也是侵略者。我們所受的教育是要為國家而戰,為國家製造毒氣,活著是為了戰鬥,而打贏戰爭是唯一的目標。」……「你看,當你跟別人打架、揍他、踢他,他當然會打回來、踢回來。只有一方會贏。我們要記得些什麼?我們想到的到底是挨了揍、還是自己才是始作俑者?不去思考這個問題,就不會有和平。」」

正是如此。

#1026 第五章「抑或是,這一切只不過是戰爭無可避免的後果,像很多日本人堅稱的那樣?」

那就不要去聲討原子彈,那也不過是「戰爭無可避免的後果」。

 #1036 「導演貝納多.貝托魯奇(Bernardo Bertolucci)在電影《末代皇帝》(1987)中,使用了從這些短片中擷取的部分影像。這部片在日本上映時,片商「松竹富士」在未告知導演的情況下決定將這些場景刪除。貝托魯奇發現了這件事,片商辯稱因為該片的英籍製作人認為這些短片「對日本人來說口味太重」……沒有證據顯示片商是因為政府或任何人的壓力而做出此事。最有可能的解釋是他們希望能避免任何負面宣傳,畢竟極端的右翼團體令人生畏。」

廣島那些被炸者甩皮甩骨甚至只留下影子整個蒸發掉的照片就不會口味太重﹖
正如作者所說,倒不如說怕極端右翼跑來騷擾甚至擲汽油彈更是合理的恐懼。

#1078 「(石原慎太郎)他說,日本人應該要從自己國家的角度看待歷史,因為一旦「依賴外國人的資訊,就有可能失去理解自家歷史的能力,畢竟外國人用歷史來作宣傳」。這又是另個版本的「透過認同之眼看待歷史」。

有沒有覺得很眼熟,跟大海另一邊的「外國干涉」一樣。
如果所謂「自己國家的角度」就是做錯不認,那麼這個國家不要也罷。

「本來這應該是場大型研討會,預計有更多代表參加,場地也是在南京大學的演講廳,但是中國政府在最後一刻拒絕放行──至少那兩位華裔美國人是這樣告訴我們的。他們臆測可能是因為日本首相突然造訪北京,而中國政府當時正在向日本申請優惠貸款,因此一場討論日本戰爭罪的正式會議可能不太妥當。」

正是因為政權本身也事事「政治化」、為政治利益閃閃縮縮,所以人家也就更不會尊重你、更不會覺得屠殺是事實。

#1096 「上尉M的女兒在具有民族主義傾向的雜誌上發表過一篇長文,該雜誌一直以來都攻擊「東京大審判」的史觀。她認為本多勝一無恥地侮辱了她父親的名譽。她說,他難道一點都沒想過遺族的感受嗎?她父親一心嚮往的不過是中日友好與和平

所以就去南京斬人了﹖就當那真的是記者誇大其辭(他們是這樣聲稱),如果你父親真的希望和平友好,會去陪記者湊「百人斬」這種熱鬧﹖

#1102 「東史郎的家是傳統日式建築,有榻榻米與和室紙門,屋子內擺滿了中國藝術品。牆上掛有中式卷軸畫,可以推拉滑動的紙門上繪有中國山水,出自北京的畫家之手。東史郎說,有些是中國共產黨高幹送的禮物,為了答謝東史郎照顧他在日本讀書的兒子。」

他們似乎沒介意過這樣會引人懷疑。

#1110 「我還是沒什麼罪惡感,不過這種事讓我心裡有疙瘩,覺得很迷惘。所以我決定寫日記,想說這樣腦袋可能會清醒點。」

的確是。

#1304 第六章「只要英國人與美國人繼續壓迫亞洲人,「就必然會與日本對峙。我們不只是為了日本而戰鬥,我們的目標是打一場大東亞戰爭。因此,日本與中國對戰以及日本陣壓韓國,都格外讓人心痛。這些是言語無法形容的悲劇事件」。長谷川三千子這樣寫道。她出生於一九四五年,是修正主義派的歷史學家。」

換你來壓迫就很好了﹖結果正如《李光耀回憶錄》所言,大家發現日本人比英國人更糟。

#1313 「有些日本人認為他們應該要舉行自己的戰爭罪審判。歷史學家秦郁彥認為,無論是在軍事法庭還是一般法庭上,都應該依據既有的日本法律審判日本領導人物。他相信日本法官可能會比東京審判中的盟軍法官嚴謹,再說,後果也會好得多。被告要是被判有罪,身後也不會入祀靖國神社。他說,東京大審「淨化了被告的『罪行』,把這些人統統變成了捨身取義的烈士。要是他們是在本國的法庭受審,就有很大的機會可以清出真正的罪犯。」話雖如此,但日本法庭用什麼立場起訴自己國家以前的領導者呢?秦郁彥是這麼回答的:「因為這些人發動了一場明知會輸的戰爭。」」

其實不能。畢竟修正主義者一樣會質疑日本刑法何曾有定過「發動一場明知會輸的戰爭」這種罪﹖他們一直都聲稱日本是被英美迫到開戰的。(當然事實是英美以禁運迫他們結束對中國的侵略而已)

#1377 「法蘭西斯.史考特上尉(Captain Francis P. Scott)是巢鴨監獄裡的牧師,他問日本集中營指揮官為什麼要虐待戰俘,以下是他總結他們的回答:「他們相信,只要是天皇的敵人就不可能是對的。所以,他們對待囚犯越殘忍,就越能彰顯自己對天皇的耿耿忠心。」」

不一定要真心信的,最重要是顯示忠心,做得越極端越能顯忠,而且就算出了錯也只是技術犯錯而非政治犯錯。正如彼岸政權的僂儸。

#1530 第七章「一九四一年時,山下奉文將軍要求新加坡的英軍無條件投降,他對白思華將軍(General Percival)大吼「要不要?」(yes or no?)」

這其實只是傳聞,山下本人否認了
(又,譯者懂得跟英國官方譯名「白思華」而非另行翻譯,也是好事。)

#1543 「她繼續說,歷史上某些事件當然要跳過不談,比方說,波蘭軍官在卡欽(Katyn)被屠殺一事最好就別提,還有《德蘇互不侵犯條約》也是。納斯女士說:「這些事情我們不清楚,你得了解,我們不說不正確的事。我們只是跳過某些主題而已。」」

其實可以嗎﹖

「從東德的舊教科書來看,嚴格來說這不是實話。一九三九年八月簽訂的《德蘇互不侵犯條約》讓納粹德國與蘇聯可以瓜分波蘭,書裡面其實有提到,只是有特殊的解釋。我翻查了連恩女士親手交給我的歷史課本,就在第一百四十五頁的地方這樣寫著:「蘇聯與德國之間的不侵略條約:……這個為了解決帝國主義制度中的內在衝突,以犧牲蘇聯的利益為代價而訂定的計畫,失敗了。」

那是蘇聯和德國簽的,如果以犧牲蘇聯利益為代價,你又簽﹖

「蘇聯進軍波蘭不是為了要搶奪土地,而是要「保護烏克蘭與白俄羅斯人民的生命與自由免受法西斯主義者的摧殘」。」

現在還是一樣的藉口,只是「波蘭」、「烏克蘭與白俄羅斯」變成「烏克蘭」、「俄羅斯與白俄羅斯」。

「我想全東德的人都有看過影集《大屠殺》,只是不能討論,因為他們原本是不應該收看的。」

無知之谷呢﹖

#1567 「課本裡引述法官卡爾.施密特(Carl Schmitt)在一九三三年時對納粹黨的法律地位的定義。他認為,黨既不是私人機構也不等同於國家本身;黨是獨立運作的,不能受到法院監察。」

真是獨裁政黨最愛的法律理論。

#1581 「在西德他的名聲也不是全然沒有爭議的。左翼分子不怎麼欣賞他那句「神聖德國萬歲!」;而在右翼分子眼中,無論再怎麼憎惡希特勒與他的爪牙,企圖暗殺就是有謀反的味道。」

食古不化。孟子「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那種雄辯還顯得合情理一點。

#1581-1587 「在東德,強迫性的英雄崇拜是極權主義政治宣傳的一部分,嚴重扭曲了歷史。一旦英雄化為塵土、政治宣傳失去力量,許多理想幻滅的年輕人便藉由復興早期獨裁政權中的英雄與象徵來造反。他們在街上行納粹禮,大喊「勝利萬歲!」,崇拜納粹領袖,彷彿他們渴望一個更具英雄氣概的年代,而讓他們失望的長輩,壓抑了那個年代的光榮。在西德,反抗運動公認遺留下來的東西讓很多「希特勒之子」認為,任何反抗國家的行動不只因為過去而有正當理由,甚至是道義上必須做的事。不論「紅軍派」的手段或目標有多扭曲,在六八學運世代之中總是能博取一些同情,只因為「紅軍派」敢做出大多數德國人在三十多年前真正危急之時所做不到的事。」

故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尤其當你一開始就沒把握中庸之道,更殆矣。

#1587 「家永三郎是日本歷史教授,以前是高中老師。一九五二年時,他寫了本被廣泛使用的高中歷史教科書,但四年之後開始給他帶來麻煩。文部省認定他把日本在亞洲的戰爭寫的太「片面」,意思其實是太負面,三不五時要他重寫手稿。但一九六四年時,他覺得受夠了,於是在隔年提告政府違憲。」

換言之,他其實已經忍了政府審查八年才提告。

#1603 「家永三郎寫他第一本教科書的時候,出版過程很順利,官方不怎麼干涉。但就在韓戰開打後一年左右,情況起了變化。政府為了教育改革而成立的委員會發佈了一份報告,裡頭寫著:「只顧追求理想,用國情不同的外國制度建立我們的體制,我們因此把很多不良因素放進了自己的體制中。」

又是國情論。

#1615 「家永三郎從不掩飾自己的政治傾向。……對於日本之所以無法殲滅中國共產黨,家永三郎的解釋是因為「紅軍的民主力量」。他認為,日本在中國發動的戰爭是「政治價值的鬥爭,是中國的民主對抗日本的軍國主義極權」。二十年之後,這也正是他對越戰的分析。」

可惜的是,跳出了過往的錯誤,又跳進另一個錯誤當中。可見中庸的確難。

#1630 「極端右翼分子對杉本、辯護律師團與家永三郎發出死亡威脅。小混混日夜包圍家永的房子,大喊口號,敲鑼打鼓讓他不得安寧。東京地方法院的氣氛非常緊繃,以至於家永三郎與他的律師得在警方的保護下,才能從秘密通道進入大樓。」

重點是,政府放過了那些人,所以你知道政府站在哪邊。

「比較文化領域中的著名學者入江隆則,竟指出了威瑪共和與戰後日本的相同之處。他說,戰後的日本憲法是由「對日本這個國家有恨的」猶太人所編寫。」

猶太人真的很有閒,才要去「恨」日本這個遙遠的國度。
就正如那些聲稱甚麼都是外國陰謀的人的心態一樣。

#1638 「不過,書中根本沒拿那些少數反抗過的人當榜樣,比方說美濃部達吉。」

嚴格而言美濃部達吉也不算是反抗者,他本身也是建制中人(貴族院敕選議員,至少算是友好吧),他的「天皇機關說」學說也沒甚麼離經叛道(甚至政府考試也認可),只是那些軍國主義狂熱份子要找他開刀而已。他在戰後的樞密院甚至有份反對新憲法,怎樣看也不像反抗者。

「字裡行間還明顯地充滿矛盾情緒:軍國主義與思想箝制誠然該被譴責,但「不加批評就一昧仿效」西方文明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再說,重新評價「日本傳統文化」有什麼不對嗎?無論如何,拿「重新審視」與「重新評價的傾向」這種詞,來形容政府直接了當的審查制度,就是很奇怪。」

就是為了應付當代的審查呀。

「一九五七年時,文部省點出了問題癥結。在文部省對家永三郎第一版課本的審查報告中,寫道:「家永想讓大家反思過去的狂熱,讓他偏離了教授日本歷史的正確目標。歷史教學,應該是要感念祖先的歷史貢獻,提升身為日本人的自我意識,以及培養熱愛同胞的豐沛情感。」」

可見他們根本沒走出過去,還是活在《教育敕語》之中。

#1648 「一九九一年時,即便左翼分子與自由主義者猛烈抗議,以前的天皇贊歌〈君之代〉與紅日旗還是正式成為日本的國家象徵。這個決定沒有經過立法程序,而是以文部省同意課本改版的方式,發布指導方針進行。」

幾年後還是立法啦。

「該校校長岡崎功堅持要學生每天早上大聲朗誦《教育敕語》,理由是他認為這些文字「最能讓日本人以真正的日本精神成為日本人。」」

即是天皇制下的日本人才是日本人﹖他們老是不顧自己的主張其實跟國民主權是矛盾的。

#1731 第八章「這個令人想起過去的討厭東西,讓保守分子覺得尷尬,很想把它摧毀;有些自由主義者與猶太社群的成員擔憂這裡會變成新納粹的聖地,所以也想把它處理掉。」

左右總是一家親。

#1739 「很多歐洲歷史博物館都有一個共同點,至少從法國大革命以來是如此:博物館旨在展現此時此地、我們的習俗、品味、甚至是社會的組織方式,都無可避免且必然是過去所造成的結果。這個目標可以被政治化,好讓革命、國家、政府的某種特殊形式因此取得正當性。政府的意識形態若是依循牢不可破的歷史法則,這樣的狀況就必然會發生。」

也不只是「歐洲」的歷史博物館才有機會政治化了。

#1752 「這些照片唯一的說明文字是引述恩斯特.塔爾曼的話,說「資產階級當真要殲滅共產黨與工人階級的所有先鋒」。」

猶太人又何時變成共產黨了﹖(雖然馬克思也是猶太人)

#1774 「紀念碑是個宗教性或類宗教性的建築,在這裡緬懷過往是種集體儀式。大家會在紀念碑祈禱、點燃火炬、放置花圈;然而,博物館是世俗機構,在自由社會中,應該要力爭獨立的學術地位。在獨裁統治下,包括政治操作、學術、紀念過程在內的所有事情,都會被簡化成公共儀式,所以兩者不會相抵觸;但在自由民主的社會中就會相衝突了。」

正是如此,亦非常眼熟。

#1774-1780 「靖國神社本身充滿爭議,它是日本傳統信仰神道的神社,祀奉自一八六八年明治維新以來為天皇捨命的靈魂。博物館裡發放的手冊上寫說這些愛國者是為「國家」而捨命,但毫不質疑地把天皇與國家劃上等號是這裡的特色,事實上根本是這個地方存在的理由。靖國神社裡祀奉了數百萬名靈魂,包括在東京大審後以甲級戰犯的罪名被絞死的將軍與政治人物。保守派政治人物每年造訪靖國神社,紀念在戰爭中亡故的日本人。他們宣稱靖國神社與美國維吉尼亞州的阿靈頓公墓或倫敦的慰靈塔沒什麼不同。但是,其實是不一樣的。」

自欺尚且不能,何況欺人。

#1780 「在一八六零年代推翻德川幕府的新政府,讓天皇復位成為有名無實的政治領袖,其中過程血流成河。」

這次是「有實」,因為若只要「有名無實」,幕府體制下天皇一向都是有名無實的最高領袖。

「在一篇關於靖國神社的文章中,評論家江藤淳認為日本人不同於其他民族,「是與死者生活在一起的」」

只是自以為不同。這樣想的民族多的是。

#1793 「綜合以上所述,很容易導出「靖國戰爭博物館歌頌軍國主義」的結論。事實上,情況卻更加複雜,因為這裡用類宗教態度所歌頌的,並非戰爭行為或憎恨,而是自我犧牲。」

但它歌頌肯定是「透過戰爭而犧牲」者,以其他方式為國犧牲的人它不理會的。

#1799 「作為神社,我們得要考慮這些神靈與遺族的感受,得要讓他們開心。這就是為什麼歷史學家會造成一些問題。拿所謂的『侵略戰爭』來說吧,其實應該是『生存戰爭』。我們並不想要讓遺族覺得我們供奉的神靈,當年打的是場侵略戰爭。」」

這點倒是老實,其實就是不能得罪遺屬,否則就沒人來拜了。

「「紀念神風特攻隊隊員的和平博物館」位在九州南端的知覽,博物館外的木牌正好為我所說的提供例證,牌子上寫著:「我們非常感激,因為他們高貴無私的犧牲,讓我們活下來……謝天謝地,我們的國家正邁向繁榮,日本今日擁有和平……相信(神風特攻隊的隊員)祈求恢復和平與繁榮。」他們很可能是真的企盼和平。我接著往博物館走去,穿過供奉觀音菩薩的小神社的花園,我還是想不透神風特攻隊在和平一事上貢獻了什麼。」

可惜的是他們的犧牲是不必要而且無補於事(因為根本對戰局沒影響,也阻止不了美軍進侵),更沒有「因此」讓其他人活下來,其實只是白白犧牲。當然這點也就是遺屬更難接受的事實了。

#1818-1823 「京都的博物館更具啟發性,因為它更著重在呈現當年對日常生活的嚴格管控、箝制言論自由與民族主義者的宣傳。這裡更加政治化,而且用常見的左派結論為戰後時代的簡史作結。比方說,給小學生看的圖文書中寫著越戰是美國發動的「侵略戰爭」,但是「渴望自由與獨立的越南人民,努力奮鬥,贏得了勝利。」

那麼「熱愛和平」的日本為何不至少幫手接收越南難民﹖反而香港這個彈丸之地要獨力接收幾十萬人﹖

#1823 「然而,重點不在於培養反美情緒,而是要展現所有戰爭都是糟糕的,用「大阪和平中心」發行的小冊子上的話來說:「我們生活在自由繁榮的日本,但戰爭的烏雲仍在我們頭上盤旋不去。十五年戰爭給了我們許多教訓,其中最重要的是讓我們知道沒有『好的戰爭』這回事。」」

但其實「沒有好的戰爭」並不代表「不需要戰爭」。這是反戰人士經常(如書中德國人面對第一次海灣戰爭時)出現的盲點。

#1831 「我問他會不會覺得德國現在更自由了。他說:「才沒有!我們從來沒自由過!」我又問,即使相對上來說也沒有嗎?他說:「沒有。你瞧,就像我們之前得要妥協才能拿到紙張或經費,現在只要不符合資本主義體系的要求,你什麼事都別想做。得要有看頭之類的。呃,歷史博物館以後或許會更有娛樂效果吧……」」

會有一個自由到沒人管你怎樣用錢的社會﹖

#1844 「左派的政治人物與知識分子不喜歡這整件事,他們不信任保守派政府計畫背後的動機,更深深懷疑保守派對於民族認同的想法。事實上,他們認為認同這檔事根本不關政府的事。」

左派就會覺得民族認同不關政府事嗎﹖要不要先問東德政府﹖

「一座新的博物館成立。這座新的德國歷史博物館沒有常設展,反而是用特展的方式呈現歷史主題。」

算是「無常」嗎﹖

#1965 第九章「光是透過「正常化」歷史或揮舞著十字架與大蒜驅魔,無法造就一個「正常的」、不鬧鬼的社會;恰恰相反──唯有當社會夠開放自由,能夠從批評者的觀點回首過往,而不是從受害者或加害者的角度出發,那麼,鬼魂才能真正安息。」

的論。

「十二月七日時,某位共產黨代表在長崎市議會問了市長本島等一個直接的問題:天皇的戰爭罪。」

嚴格而言這不關市長事。

「本島等在記者會上說:「我不是說天皇該獨自為戰爭負責,很多人都有責任,包括我自己在內。但我確實覺得當前的政治狀態不正常。一提到天皇的事,大家都變得很情緒化。言論自由不該受限於時間或地點。在民主國家中,我們尊重異己。」」

其實這個國家從沒正常。

#1974 「從日本各地前來的六十二個右翼團體,開著八十二輛配有擴音器的卡車,在長崎示威,威脅要殺死本島等。一九九○年一月十八日:右翼極端分子從背後槍擊本島市長。日本媒體引述右翼分子的話,宣稱本島遭「天譴」了。本島市長勉強活了下來,子彈貫穿他的肺。在咳血之後,他坐在車內等待救援。當時他身旁沒有警力保護,因為保守派議員不滿這項支出。」

也很眼熟﹖(「執行民族紀律」之類)
不如先問,右翼在威脅要殺人的時候,警察在哪裡﹖
而那些保守派又有權干涉警務了﹖

「(與廣島和平公園相比,長崎公園的規模小多了,這塊地幾乎可說是滿載歉意,上頭佈滿了形形色色的中國人捐贈的紀念碑,現今大都荒廢了。)」

如果按維基百科的寫法,中國人似乎沒有捐贈到「形形色色」那麼多,公園只是有各國捐出形形色色的紀念碑,其中一個是中國捐贈的。

#1984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讓潘乃德的文化範疇解釋起這個案子來更有幫助:本島等是基督徒。這也正是他的某些對手反對他的原因,批評他的人說他「表現得不像日本人」。」

但他是由長崎市的日本人選出來,市民沒覺得他不像日本人。
要不你就乾脆說長崎市民都不像日本人﹖

#1995 「本島市長收到一封來自神道神職人員的信,信中指出,要求天皇承擔比現在更多的道德責任,「不是日本人會做的事」」

這正是明治憲法的內在矛盾﹕既然軍隊統帥權是不屬民選內閣干預的「天皇大權」,那麼「天皇的軍隊」的侵略行為,究竟是否由天皇批准﹖他是否要負責﹖
如果不想天皇負責的話,天皇就不應該行使任何「大權」。

#2001 「作家遠藤周作是天主教徒,他的作品深受格雷安.葛林(Graham Greene)喜愛。遠藤跟本島市長一樣,也認為相信萬物有靈的日本同胞欠缺道德基礎,無法分辨正邪,他甚至認為他們永遠也學不會,也就是說,他們絕對不會成為基督徒。遠藤所有的作品中都充斥著這種絕望」

這倒未免是基督徒的傲慢。

「因為大多數的日本人在昭和天皇過世之際,已經沒什麼信仰了,所以民族主義者極力想要復興的是宗教。他們把天皇病危視為機會。天皇崇拜是他們所主張的日本「正常性」,他們經常使用「正常」、「自然」這類的詞彙。」

全世界的右翼在這方面都差不多。

#2001-2011 「日本人被美國人鎖在「戰後民主的遊樂場與僅作為象徵的天皇制度中」。

他好像忘記了明治前大部分時間天皇都只是虛君,實權是在幕府將軍手中。

#2011 「因為耶寧格與本島等都用了世俗詞彙來處理歷史,因此觸怒了尋求填補精神空虛的團體,縱使兩邊的團體截然不同:在波昂,是左翼人士與綠黨成員的懺悔式和平主義;在長崎,則是試圖復興天皇崇拜的一群人。」

不只「全世界的」右翼,左翼亦然。

#2034 「事實上,天皇知道的可多了,雖然他的政治影響力或許很有限。」

天皇只是「權力」有限,影響力絕對很大。

「很大一部分的日本人時不時就甘願被挑釁好戰的宣傳給操弄,程度遠超過他們戰後願意承認的。但是,天皇受騙、無辜、愛好和平的形象必須被維持住,因為這是戰後日本社會的團結要素之一

所以天皇的戰爭責任「吳廣德」(唔講得/不能說)。

#2111 第十章「她的名字是安雅.侯斯穆(Anja Rosmus)」

原來安妮亞是個很普通的名字。

#2146 「要是你的手有殘疾,你不會想要到處展示。那段時間是我們歷史中的低潮,但那只是數千年歷史中的短短十二年。所以大家會想要隱瞞,就像是手有殘疾的人不太可能穿短袖襯衫一樣。」

德國人的這種想法,跟日本人一樣。

「他覺得跟那邊的人無法溝通,他們無法理解德國人面對歷史的方式。他說:「日本人把我們誠實面對過去的態度視為是種弱點,認為這是在以前的敵人面前丟臉。我完全不懂他們在想什麼。他們的天皇還在位掌權呢!他們對歷史有完全不同的想法,處理歷史的方式跟我們截然不同。」」

忘記自己剛剛才說完相若的說話。

#2156 「一九四五年九月,日本投降之後,秋田市法院還審判那些活下來的中國人,以破壞國家安全的罪名將他們定罪,因為他們在戰爭期間暴動。他們被判處無期徒刑。」

所謂「國家安全」。

#2160 「他記得求學期間有位韓國女同學,他自己和他的日本同學都沒真的把她當人看,而這是在戰後發生的事。」

然後日本人怪別人(尤其是中韓)仇日。

#2171 「垃圾亂倒在郊區的木造房子周圍」

算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日本一面。

「東北地區雖說是日本的糧倉,卻一直都很窮。戰前,特別是在經濟蕭條的那段時間,農夫常常窮到得賣女兒。日本妓院中一直有很多來自東北地區的女孩,甚至連東南亞的妓院也是。」

新加坡的國家博物館展覽就提及這個,當年甚至還引起了爭議「為何要提及妓女」。

#2182 「阿信的兩個兒子變得跟他們的父親一樣狂熱極端,表達出為國家而死的意願(注意:不是為天皇而死。NHK版本的過去中,天皇被小心翼翼地抹除了)」

當然,「官台」惹不起這種爭議。

「沒有人否認這些事實,但他被指控背叛同胞,以及毀謗「故鄉」的名聲。」

又是這種「家醜不出外揚」的「面子」邏輯。

#2196 「「身為花岡人與日本人,我覺得很丟臉。有一件事,與花岡事件相比或許微不足道,但我想讓大家知道。我自己的父親以前就用中國工人幫他生產物品,而且他還狐假虎威。」公開坦承,或者用中國共產黨的說法是「自我批判」,並不局限於基督教文化。」

儒家也有。(要不然「吾日三省吾身」是甚麼﹖)

#2227 第十一章「描述日本戰爭時期日常生活的作品就少多了。即使如此,有些以戰爭最後階段為背景的出色小說,也就是說兵臨城下之際,是以孩童為主題或者是從孩童視角出發的。」

如《再見螢火蟲》。

#2239 「日本人那些遁辭,聽起來很像蠻不講理的小孩,跺腳大吼著自己又沒做錯事,因為大家都做了同樣的事。這種宣稱「自己跟其他人沒什麼不同」的說法特別奇怪,因為大家非常習慣聽到日本人說自己在文化上、種族上、政治上與歷史上有多麼獨一無二。」

正如另一強國的臭蟲論,有壞事就「別人都一樣」,好事就自己才有。

把這種孩子氣當作文化特質有點似是而非,這或許不是日本獨有的特質,但在日本很顯眼。戰後的日本文化中,有些讓人極為厭煩的幼稚行為:」

這些倒是右翼也不喜歡。

#2295 「這群暴力的小孩穿著祖父母的衣服,歷史像恐怖劇一樣重演,讓人覺得很不舒服,而且非常荒唐。但這一切可不只是戲劇效果。一年之後,極端主義者接著又跑去東西德的難民營縱火、殺人,警察卻束手無策,他們的行徑證明了德國人還是有能力幹出野蠻的勾當。」

倒不如問﹕為何會束手無策﹖
對日本還可以說政府偏袒右翼,德國不是吧﹖

「在這兩個國家中,可以用選票淘汰那些惡棍。選擇忽視這個事實,反而去找尋「惡魔該隱(Cain)所烙印的民族標記」的人,沒有從過去中學到教訓。」

問題是「會不會」淘汰。社會上有這種劣根性的選民,自有這種惡徒的生存空間。

星期六, 9月 07, 2024

怪夢夢雜錦(15)

跟老媽一起在新加坡逛街,在一間百貨公司的側廊走過。
看來其實有點像新城市廣場八百伴時代的後巷,但見到有張海報寫著「御鐵板屋」,上面還有個像鐵板燒般的家紋。

我﹕「香港沒開過這間百貨公司呢。」(謎之聲﹕當然沒有)

之後行出天橋,走到對面,是一個屋邨商場,上面寫著「Toa Payoh Truss」(註﹕Toa Payoh即大巴窯,別問我為何後面多個英文字)和一間學校的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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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前陣子為了帶方包檢查牙齒,經常跟他講牙醫的事(甚至自己洗牙時帶同他去觀摩),又加上為了接待親戚而熱氣牙肉痛,有一晚就夢見看牙醫。牙醫像洗牙又不是洗牙,總之就在牙齒周圍檢查。

奇在醒來回想,那個「牙醫」其實不是牙醫,樣貌其實是我中COVID-19時看的家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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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一個中學女同學一起行山。(奇在我跟她其實不算熟,在校時也沒多交談。)

又是先上斜後落斜,見到有一堆人在路邊一輪貨車旁搞回收,最後行到一個青色的地鐵站才分手。